Friday, May 9, 2008

我也曾经年轻过

从工作岗位退下不久 ,老李便患上神经痉挛症。双手抖得很厉害,吃饭时总是不能自禁地把饭菜撒了一地。儿子媳妇先是无奈地看着他弄脏地板,时日一久,乌云开始爬上两个晚辈的脸。老李每每在听到媳妇指桑骂槐;看到儿子一脸寒霜时,就感叹自己给家人添麻烦,只恨不能早日随老伴西去。
车子停在安老院门前,老李强忍着心头的剧痛,在儿子扶持之下,颤抖抖地提着衣物下车。他心里明白,一踏进这扇大门,便永远没有回头路。这个美其名为“安乐之家”的地方将是他退休后并不安乐的归宿。
想到当年父兼母职带大独生子,辛苦了半辈子,正要含饴弄孙享清福,便被逼退出天伦圈,他心里有太多的不甘。老李知道自己的神智还清醒,身体机能还壮健,前面那段漫长岁月却必需单独度过,他的心在抽搐,泪水潸潸而流。
父子分别前,他结巴巴地对儿子说:“人老没用时,的确是只能给人带来麻烦,只是,我也曾经年轻过。”这句发自老人肺腑的话狠狠鞭挞着儿子的心。但他一想到妻子有洁癖,又要兼顾职业及两个还在念书的孩子,没法兼顾这个压得她神经发麻的家翁,只好咬着牙根,黯然离去。
有个大女孩讥笑她的母亲没受过教育,言语粗俗无味;满脸皱纹,面目可憎;讲起话声音像把破铜锣,令女儿在友人面前以她为耻。她问我当朋友上门时,如何阻止母亲出现?
我教她从母亲的旧日相片里,看出母亲年轻时也曾拥有窈窕的身材,是生育让她腰身变粗;为独力抚养她这个遗腹女,历尽沧桑以致苍老得快;为赚取她的生活费、教育费,母亲在餐馆洗碟打杂,把手脚磨粗;是对亡夫坚贞的爱及维护女儿而茹苦含辛守寡,让生活把她折磨得又老又丑。我只希望这一席话能撼醒不知感恩的女孩,从此不再蔑视母亲的老态。
“我也曾经年轻过”这句话像狮子吼,震得有良知的年轻人耳膜发痛。谁不曾在青春路上潇洒走过?路的尽头却是老态龙钟,这是生命的定律。有远见的年轻人不该嘲笑老人不如他们灵敏;参透世事的老人也不该轻视年轻人幼稚无知。人都是从无知走到成熟,从青春亮丽转为鸡皮鹤发。只有短视的人才会在炫耀青春活力时奚落垂暮的迟钝。
----------寒梅

Saturday, May 3, 2008

人畜皆不可貌相

爱小动物的小女儿每次被派出国公干,只要停留的时日超过一年,她就在当地领养小猫。在毛里裘斯有黄姜;苏格兰斯德灵有橄榄;在上海则领养了褐童。
每一回领养之前,她总先与当地的同事约好,当她完成工作回国时,交由她们接过去养。两年前,她在上海的工作完成时,承诺接手养猫的同事已先她被派到他国服务,她只好把褐童带回国。
褐童是只胆小害羞的小猫,一看到陌生人便躲得不见影子。留在上海那两年,每天来清理房子的阿姨始终没见过它的面貌。有一个农历新年,我的女儿回国过年,她的德国籍同事答应让她寄养猫儿。两个大女生弄了大半天,都没法把猫儿哄出来,结果只好为它备好一个星期的猫粮与清水,任由它自己取用,再麻烦清理房子的阿姨回来上班时帮忙清理沙箱里猫的排泄物。
虽然在我到小女儿家时多次看到我,褐童从不曾靠近我。每每一听到我的脚步声,便飞也似地跳到衣柜上层躲起来。晚饭后,等我回房了,它才出来,还先到我的房门口嗅一嗅,确定我已在房内,它才走出客厅。有时到了该回房休息的时刻,我仍留在厅里阅报或写稿,它会远远地朝着我喵喵叫,仿佛在催促我快回房。
我不在吉隆坡时,只要家里有客人来,褐童就会躲进我的睡房;平时则喜欢坐在我房中的书桌上,透过玻璃窗看外景。我并不介意它借用我的睡房。这些日子里人畜相安无事。
趁着小女儿又将被派出国前,我到吉隆坡与她相聚几天。出门之前,女儿捎来短讯,说褐童在我的睡房里撒尿。她只嗅到尿臊味,却找不倒尿渍,不知要如何清理。
清洗房间换洗寝具时,我发现棉被上有尿渍。那时,我只当猫儿是一时尿急就地方便,还赞它懂事,不曾弄污床边那台按摩椅,否则清洗起来就费周章了。我的女儿拿起脏棉被及被套,凑到猫鼻前让它嗅,一面严词责备。看到它缩着颈,一脸惶恐,我犹自觉得这头畜牲能知错,是只可调教、有灵性的小猫。
第二天早上,要上巴刹时,一脚踏进鞋子,发现鞋内竟盛了一泡猫尿,我才意识到这头猫不简单----它是冲着我,以尿为武器,表示对我的仇视!
褐童来自一个爱猫的家庭。旧主人养了四只猫,大概是照顾不来,才在网上要求爱猫人士领养。离开旧主人与同伴,失落的猫儿紧抓住新主人,那股奇强的占有欲我能理解。畜牲没有人伦观念,它不明白宠物无法取代妈妈在女儿心中的地位,看到我一出现,女儿便冷落它而生起妒嫉心 ,继而搞破坏,显示出它那畜性的无明。
人与人之间为争宠,或摆明架势起勃蹊,或不动声色设暗坑。当中以后者的手段比前者更为阴险毒辣,叫人防不胜防。谁料到智慧不如人类的畜牲也会为了争宠而使暗招。更叫我震惊的是这只外貌看似柔顺、胆小怯懦的小动物,当心有不甘时,也能像人类一样,不动声色发动尿攻。它那深藏的诡谲行为叫我体会到不但人不可貌相,畜牲也不容我们小觑。
-----------------寒梅

Saturday, April 26, 2008

美慧,一路走好

------悼陈美慧医生------
同事之间能像大家庭成员一样,不分彼此,互相护持,彼此包容,这是四十多年前再那雅比灵国民中学与其他学校不同之处。
初与拿督陈颖椿在雅比灵中学同事时,他才踏进杏坛。看着他结婚、做爸爸,也知道他事亲至孝,是位虔诚的佛教徒,不但热衷于推动佛教事业,也热心参与社会福利工作。
因缘具足,先夫在他的引导之下初步踏入佛门,有缘为佛教献绵力。在多方合力之下,成立了马来西亚佛教发展基金会。一九八五年九月十三日傍晚,拿督陈颖椿正要到吉隆坡开会,接到先夫往生的噩耗,他从机场赶到我家,帮我以佛教仪式料理丧事。对他的感恩,促进我们两家的交情比其他同事更密切。
拿督陈颖椿 的大女儿陈美慧医生在爱尔兰考获麻醉专科文凭。笔试那天,她考完试回家生下次子,却得在产后次日赶去作答辩。医院里的同事对这位坚强的年轻女医生钦佩赞赏有加,在她考完口试回来时,用欢迎英雄的仪式迎接她。拿督陈颖椿叙述这件事时的口吻与神采,让听者都能体会到这位父亲对女儿有多自豪。
美慧的学业与事业一帆风顺,感情生活却并不顺遂。除了她本身饱受折磨而瘦了一圈,年老的阿嬷与爸爸妈妈也都为她破裂的婚姻而消瘦了。从而也可看出这位一家人因她的喜而喜,因她的愁而愁的女儿在全家人心目中的分量有多重!
前年,在佛教发展基金会会所遇到拿督陈颖椿,提到美慧的脑疾时,他显得焦虑,眼眶也红了,这是罕见的现象。多年来在宗教的熏陶之下,他对人对事都很豁达,把得失看得很淡,在我的记忆中,从没见过他有如此激动的表现。是父女情深,让他对女儿的病情放不下。
今年二月初,我动身到澳洲之前,拿督陈颖椿告诉我医院将会安排一位资深医学教授陪美慧到法国医院接受脑疾治疗。有位医学界专业人士一路照顾,操刀医生又是国际知名的神经放射学专家,复原率非常高,令他很放心。看到他乐观看待女儿的手术,我也为他庆幸。谁知竟在我回国的次日,听到美慧手术后病情突变,继而恶化,已呈脑死状态,很为这场突变感到黯然。
噩耗传回国那一天,她的同事已上门慰问;也有同事帮她办理她该享有的福利。出殡那天,她在中央医院的同事趁午休时间赶来祭祀。从这群医生对美慧的哀悼,足以肯定她的同事心中对她的赏识与爱戴。
一个这么有才华、有爱心又富责任感的年轻医生竟然栽在成功率颇高的手术中,能不叫人为之惋惜与感叹人事无常?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美慧,妳才三十七岁,容颜正值成熟美的巅峰期便悄悄地离去,果然是不许人间见白头,要给亲人好友留下最美好的印象,是耶?非耶?抑或是佛教所相信的因缘,缘灭了,离去是必然的事?
生前对阿嬷、父母尽孝;对一双儿子尽慈母职责;与弟妹互相敬爱;与友辈和睦相处,带着病依然坚守工作岗位,妳这一生积下无量功德,往生后犹捐出器官造福病黎,美慧, 妳已具足往生资粮。往生西方极乐净土的路上,一
路走好,愿妳早日花开见佛。
--------------------寒梅

Saturday, April 19, 2008

友情

语文学院同学会每两年在不同州属举办同学欢聚会。我时常到孩子家,难得有机会参与。前后只出席四次,当中最令我感触良深的是由马六甲 同学主办的聚会。
餐会主持人在宴会中宣布筵席上所提供的酒当中,有一箱红酒是由当地一位名流所赠送。因为当晚纯是同学与家眷的叙旧会,那位局外人并没有露面,大家对他虽有一份好奇,却都不曾留下印象。我以为那是筹委会主席面子大,交游广,那位与语文学院扯不上关系的人才会平白无故地为我们而破费。
次晚聚餐时,才一开席,那位名流突然推门进来,说是白天我们参观三保井时,正巧他与太太去烧香,知道我们当晚在此聚餐,他趁赶赴社交宴会之前,特地到来与我们喝一杯。
席中,他遇到他年轻时篮球场上的师姐。话题一打开,他与同席的人一见如故,竟用电话推了应酬宴会,留下来陪大家唱卡拉OK。
看他年纪已不轻,雅兴却很浓。见同学被邀上台唱歌,他花小费叫侍者拿来用以点缀餐盘的威化花朵,插上牙签,拉着唱歌者的伴侣上台献花。一遇冷场,他自告奋勇上台引吭高歌。在他的带动之下,多位最初还相当腼腆的同学纷纷上台‘献唱 ’。唱得兴起,有人不请自上;有人唱得忘我,连唱数首歌,竟忘了下台,让欲展歌喉者不耐烦久等,齐凑上前,于是,由独唱变成合唱,最后成了群唱。热闹的气氛是历届的同学聚会所仅见。
已近酒家打烊的时分, 在 《友谊万岁 》声中,他意犹未尽,相约次日早上一起用早餐,也邀请与席的同学日后有谁到马六甲,都是他的客人。
那位名流是当地一位吃得开的地方领袖。从他的谈话中,知道他最近卸下多个社团的职位,不恋栈名位,能潇洒放下,他是个性情中人。在商场上打滚半生,他看透市侩的虚伪;饱经风霜,他尝遍人事的冷暖。那天晚上,他在这群从杏坛上退下,还带着书卷味的教师身上,嗅到真挚友情的味道,就是这股他多年来领略不到的清流,吸引着他与这群素昧平生的人攀上了交情。
名与利,是俗人追求的目标。它能把一个人推上巅峰,却没法填补心灵的空虚;诚挚的友情不能当饭吃,也没法助人发出异彩,却是心头的暖流,让人陶醉其中。从这个事业成功,却在寻觅真挚友情的人身上,照出我们这群与世无争者,既能衣食无缺,还能生活在盛满真挚情谊的幸福中。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寒梅

Saturday, April 12, 2008

感 恩 文 化

给小学毕业生生活营讲演,除了激励课程,我也着重灌输感恩文化。
国民不知感恩,是国家教育的失败,也是造成社会秩序混乱的远因。眼看新生一代对他人的施与,接受得理所当然;父母为栽培子女而减衣缩食,子女不但不知感恩,还不知节制地予取予求,能不令人感慨万端?
有位远亲,夫妇俩在工地里卖命工作,赚钱供独生子读大学。儿子毕业那年,正值大马经济不景气,没有工作经验的大学生踏出金字塔,便踩进失业浪潮,谋职时处处碰壁。年轻人看到同系里多位同学趁这个空挡再去深造,便也向父母游说以现在教育普及,执学士文凭的大学生多如过江之鲫,要想在事业上有一番作为,还需靠硕士文凭为垫脚石。他是电脑工程师,要求父母让他到美国接触最先进的科技。他的文盲父母对这个戴过四方帽的儿子言听计从,毫不迟疑地拿出棺材本,让他到美国追逐理想,只盼望儿子学成归来,两人后半生便有依靠。
儿子戴着光环回家门时,臂弯里挽个硕士太太回来。家庭成员里一时拥有两个硕士,满屋都有光辉,老人家脸上有光彩,笑得只见牙齿不见眼睛。亲朋戚友也为老人后半生有指望而替他俩庆幸不已。
新婚夫妇到首都谋发展。吉隆坡生活水准高,两个硕士的衣食不能太寒酸。夫妇俩的收入付汽车、房子的分期贷款及生活费后,所剩的钱只够收为未来子女的教育储备金。老爸老妈不但养儿防老的希望落空,要见儿子的脸也不容易。儿子没空回乡,两百多英里的路程,在没出过家门的老人家眼里是那么遥不可及。老妈妈心酸得脸上不再展欢颜。比她看得开的丈夫嘴上常挂着的那句老话是:‘只问耕耘,不问收获’。讲得很洒脱,他眼里的泪光却显示出心中有多痛。若不是有着‘人养我,我养人’的传统观念做支柱,这对袋子被掏空了,临老还得从头储蓄老本的夫妇不知会不会做出傻事。
别小看“感恩”这个词组,若是江青懂得感恩,为了灭口,她可以收拾那些知道她的糗事的熟人,也不该把当年她穷得没饭吃时,从东家厨房里偷食物接济她的常州保姆阿桂关进牢里,凌迟至死。不知感恩陷她于不仁不义,落得受天下人所唾骂。只不知她临自尽那一刻有没有为这件事抱憾?
人微言轻,我没能改变成年人的思想,只希望从小学生着手,在他们的心田里,播下感恩的种子。下一代的人都知道对恩人涌泉以报,这个世界肯定会更温暖、更美丽。
---------------寒梅

Saturday, April 5, 2008

面具

爸爸病重时,姑妈在一位朋友的陪伴之下,从泰南到来探病。那位满口带着浓浓泰南腔的朋友是个通天晓,说起话来滔滔不绝。
正当大家为了服侍病人而忙得不可开交时,我对她从早到晚在耳边絮聒感到很不耐烦。最叫人吃不消的是当我表示对她那套荒诞无稽的谈话内容不感兴趣,也不能置信时,她还指天誓日地强调那是千真万确的事。明知爸已虚弱得起不了床,必需靠氧气供应帮助呼吸,她还拍胸口说只要我带爸到泰南,她有把握找神医使爸爸康复。
生性耿直,讲话直截了当的二妹看到我一味用苦笑回应她时,再也憋不住,除了直接斥她骗得了人也推翻不了先进医学的诊断,还在她黑着脸赌气走开时,责怪我为何不爽快地拒绝她的建议,何必戴着面具敷衍这种人?
面具不按人内心的喜怒哀乐来表现。政坛上常见政敌在对方有难时,戴上战友的面具掩饰心里幸灾乐祸的喜悦。心地再凶狠,手腕再毒辣的政治强人去世时,他的政敌无不戴上面具,假惺惺地惋叹那是国家的损失。这种做法太普遍,以致面具沦为虚伪的代名词,自认正派的人都排斥它。其实,只要扪心自问,再细心反省,在日常生活中,有多少人能完全拒绝戴面具?
遇到不自爱的孩子受到挫折上门求助,如果你摆出包青天的黑面孔,严词斥责他罪有应得,你还会有机会帮助他纾解他面对的难题吗?有经验的辅导员会告诉你,对着受挫伤的孩子,即使你心中对他的行为有多不屑,都只能按捺着,不着痕迹地戴上感同身受的面具,与他站在同一条阵线上,共同迎向难题,带着他见招拆招。直到问题解决了,要指引他走上正确的路途时,才避重就轻地警惕他不得重犯。很多时候,这幅面具必需从头戴到底,为的是不想把迷途的羔羊逼入死角。
在病榻旁陪爸爸时,我们兄弟姐妹有哪一个不是戴上面具?嘴里安慰他说吃了药就没事,心头却痛得不堪抚摩。这幅面具戴得很沉重,也很无奈。为了减轻病人的压力、为了给他希望与鼓舞,我们这几个星期来,谁不是在踏进爸爸的病房时,先摘个带笑的面具戴上去,再挑些能给爸爸注入生命力的话放在嘴里?为了增强爸爸求生的意志力,我们一再打妄语,扮演着戴面具的伪君子。这是为人子女者为了给面对生命威胁的父亲打气的无奈!
-------------寒梅

Friday, March 28, 2008

流 芳

到 普 吉 出 席 表 妹 夫 的 丧 礼, 从 到 来 吊 丧 的 亲 友 口 中, 我 对 这位 母 亲 生 前 赞 不 绝 口 的 大 好 人 有 进 一 步 的 认 识。
我 与 表 妹 夫 只 有 一 面 之 缘, 却 从 母 亲 及 妹 妹 们 的 谈 话 中 对 他有 深 刻 的 印 象。 表 妹 夫 是 泰 籍 人 士, 有 着 泰 国 人 好 客 的 本 性。 每 当 有 亲 友 自 远 方 来, 他 都 热 忱 招待, 帮 小 姑 母 尽 地 主 之 谊。 父 母 生 前 是 小 姑 母 家 的 常 客, 三 妹 一 家 人 多 次 到 普 吉 旅 游, 四 妹 和 我的 大 女 儿 去 度 假, 二 妹 两 次 偕 同 事 到 访, 他 都 让 客 人 有 宾 至 如 归 之 感。
从 杏 坛 上 退 下 后, 他 与 表 妹 替 泰 南 离 岛 的 酒 店 供 应 食 粮。 巴刹 里 的 海 产 供 应 商、 干 粮 油 米 店 的 老 板 提 到 他, 都 竖 起 拇 指 称 赞。 出 殡 那 天, 他 们 都 放 下 工 作, 到来 为 他 扶 柩 执 绋。
据 表 妹 说, 有 时 供 应 商 送 错 食 粮, 他 以 贩 商 谋 生 不 易, 不 许 表妹 退 货, 结 果 一 家 人 三 餐 吃 送 错 的  条, 却 再 去 买 订 单 上 的 面 条 送 去 离 岛。 他 这 种 宁 可 自 己 吃 亏,也 不 让 别 人 不 便 的 做 法 直 做 到 他 病 重 放 下 工 作 为 止。
他 依 泰 人 风 俗 入 赘 小 姑 母 家, 对 岳 父 母 敬 爱, 也 关 怀 妻 舅 妻姨 们, 对 子 侄 无 不 爱。 教 员 的 薪 酬 微 薄, 他 对 平 淡 的 生 活 甘 之 如 饴。 自 己 不 讲 究 生 活 享 受, 却 在 见人 有 需 援 手 时, 义 无 反 顾 的 扶 一 把。 堂 姐 夫 妇 留 下 的 遗 孤, 邻 家 弃 妇 没 能 力 养 育 的 女 儿, 他 都 视如 己 出, 把 他 们 抚 养 长 大。 表 弟 夫 妇 在 离 岛 工 作, 他 把 他 们 的 女 儿 带 在 身 边 抚 养。 病 中, 这 些 平 日他 保 护 过 的 人 都 尽 心 尽 力, 帮 助 表 妹 及 他 的 一 对 子 女 轮 流 看 护 他, 也 都 在 丧 礼 中 为 他 守 孝。 由 他带 大, 情 如 父 女 的 内 侄 女 在 他 病 发 前, 多 次 带 他 到 大 马 旅 游, 让 不 曾 踏 出 国 门 的 老 人 在 晚 年 的 生活 添 姿 彩。 盖 棺 论 定, 他 这 一 生 的 功 过 尽 由 来 吊 丧 的 亲 友 为 他 下 定 论。 社 会 地 位 不 高 的 人 在 亲 友心 中 留 下 芬 芳 美 名, 他 活 得 有 光 彩!
有 一 次, 我 在 吉 隆 坡 乘 德 士, 司 机 自 称 他 从 工 作 岗 位 退 下 后,便 以 开 德 士 打 发 时 间。 这 位 退 休 前 曾 为 两 位 部 长 工 作 的 老 人 对 他 两 个 处 事 态 度 迥 异 的 上 司 有 截然 不 同 的 评 价。 有 浓 厚 宗 教 情 操 的 老 人 讲 话 语 气 温 厚, 但 提 到 那 位 对 属 下 刻 薄 的 上 司 时, 仍 不 免有 些 微 激 动 与 无 奈, 却 对 另 一 位 行 事 公 道, 能 体 恤 员 工 的 上 司 满 口 赞 颂 与 感 恩。 人 微 言 轻, 他 的评 语 对 上 司 的 影 响 力 不 大, 只 是, 一 个 人 的 人 生 价 值 却 在 旁 观 者 的 评 语 中 见 真 章, 是 财 势 地 位 所无 法 左 右 的 事!
-------- 寒 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