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January 22, 2008

可怜天下父母心

十四岁的男孩想知道他是不是有权对父母的命令说不?他自以为年纪已不小,父母不该毫不尊重他,命令他做这个帮那个,严重侵犯了他的人权,叫他吞不下这口气。
十四年生养教育,父母在他的身上花了多少心血,用了多少精神。从呱呱堕地时喂奶换尿片到牙牙学语时煨干就湿,拉巴长大后,他竟然以为羽翼已长成,就有资格向父母摊牌讲人权。对这个还需父母供衣供食就已不知感恩的年轻人,我不客气地反问他,当他要父母提供生活需求时,父母是否也有权对他说不?
读者的来信显露出时代人心的走向,也反映出社会的通病。从交流管道中传来的讯息,明显地为今日教育拉警报。今日的孩子无论衣食住行都远比半世纪前的同龄少年精致而且有品味,只是,精神上却严重缺乏营养。
在今天,对年轻人谈《二十四孝》,会被他们看成老土;和他们讲《单衣顺母》,他们不知道谁是闵子骞。在填鸭式的教学法中,孝亲敬老的课程只用在应付考试,产生不了启发孝思的作用。在这种环境中成长的孩子,我们还能有什么奢求?
好多年前,我从澳洲回国,幺妹一家人赶到机场时,飞机刚刚起飞。原本要在临行时送给两个外甥女的糖果只好由我的儿子转交给她们。四岁的姐姐给我寄来一封道谢的短信,两岁的妹妹还不会写字,在纸上画了大姨坐在飞机里,她和姐姐坐在热气球上挥手说再见。字体歪歪斜斜,图画也不成比例,但是,我仍然觉得很窝心。两个在异国成长的稚龄小孩会为了一袋糖果而生感恩心,十四年来受父母恩泽的大男孩却板着脸对父母讲人权,年轻人的教育迫切需要检讨。
孟子说人性本善;荀子说人性本恶。不论人性是善是恶,最终还得依赖教育为绳墨,导之向善。今日的教育,大力鼓吹爱心。父母对子女的爱心泛滥,处处纵容;只要能力所及,无怨无悔地给子女提供最上乘的物质生活,如果忽略了同时在子女的心田种下孝亲的幼苗,子女打从懂事以来,入眼帘的是慈颜悦色,呼吸的是温馨的气氛,在他们的意识里,生活本来就该是如此。一不称心,便诸多怨尤,一笔抹煞父母的付出;羽翼一丰满,便向父母争取人权。让这种风气蔓延开来,父母只能靠边站。可怜啊天下父母心。
-------------------寒梅

Tuesday, January 15, 2008

名气

据说国画大师齐白石有一回受邀赴社会名流的聚会,因为他不善应酬,相识的人不多,在座看不到一个熟人。上层 社会名流有眼不识泰山,见他面貌生疏,衣着寒酸,左看右看都不像名流,人人都在心里卑视他,对他冷落。直到名冠一时的的京剧泰斗梅兰芳到场,趋前向他邀请来的贵宾毕恭毕敬地执弟子礼时,一声‘白石老师’,有如石破天惊,这群先敬罗衣后敬人的势利眼才惊觉原来他们看轻的穷酸,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齐白石大师,马上改颜相向,拥上前去与他攀交情。前倨后恭的态度令齐大师深深感叹‘如今沦落长安市,幸有梅郎识姓名’。
成就辉煌如齐大师,尚且需赖梅兰芳的名气带动,才能引人注目。可见在功利社会中,名气是社会地位的象征,成为一班人追逐的目标。从齐白石的遭遇,我联想到多年前目睹,至今仍牢记脑海的一件事.那年,有个国际文教大会在槟城召开。来自世界各国的群英齐聚槟岛。那些背景强、声望高的文教界知名人士备受其他与会者百般奉承。所到之处,人人趋之若鹜。有幸能与他们握手说一声‘久仰’,便引以为荣,沾沾自喜老半天。争着要与他们合照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反观那些在皓月的光芒中显得黯然失色的角色,则都枯坐一隅,他们只有笑脸迎人的时刻,不见有人自动上前与之攀谈。
想到他们有资格受邀出席国际群英会,来头必然不小。只是,一跨出国门,名堂若响不过国界,又没有‘梅郎识姓名’的机缘,虎落平阳就成了病猫,我在一旁看了,心中很为他们难堪。
许多人穷其一生精力苦心钻营,只为了能在名气上争得一席之地。待爬到山颠,才发现一山更比一山高,相形之下,自己仍然比人矮了一截。为求独傲群峰,不得不快马加鞭,急起直追,永无止息地越岭攀峰。只是,驴子前面那根红萝卜永远挂在前面,一味鞭策着驴子向前挪步,管用吗?为了追求名气而如此劳心伤神,值得吗?
―――寒梅

Saturday, January 12, 2008

冷漠? 防卫?

记得有一年,我们布置组的成员到槟州大会堂为一场讲座会布置会场,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走上台来,递上一包点心,要我们趁热吃。虽然我们再三婉辞,他仍然留下点心离去。我们年纪都已一大把,相貌也不出众,相信这个陌生人不至于会在点心上做手脚,但是,对他的一片好意始终没法接受,任由那包点心搁在一旁,暴殄天物。
林清玄先生说他有一次从烹饪班带回多道菜肴,一个人吃不了这许多,想分给同一栋楼的邻居,便沿门逐户去敲门。由于跟邻居不熟,没有人肯接受这份好意。有些人还骂他神经病,随后把门碰一声关上。他感叹大都市的人心冷漠、多疑。今天我们四个大女人的反应不正是林先生所说的冷漠与多疑吗?
我这大半生中听过、看过不少荒谬离奇的事,常持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对陌生人无端端的好意很自然产生防卫的心理。加以从小妈妈就教我们不可接受陌生送的食物。她告诉我们住在廖内的表姐接受一碗同村的人送来的甜品,表姐夫吃下之后神智不清,隔天就不知所终。姨妈为了寻找女婿的下落,四处求神问卜。据巫师说表姐夫的失踪与那碗甜品有关。当年年纪小,我对长辈的话深信不疑。看到表姐带着一群失去父亲的子女,生活很凄苦,心中对那个送甜品的村人倍觉憎恶,妈妈所灌输的意念根深蒂固深植脑中。表姐夫家境清寒,表姐相貌平平,村人不可能为财为色陷害,这当中或许另有别情。只可惜在我懂得分析时,这宗疑案已随着表姐作古而成了悬案。
我性喜与人分享,常带些小吃与校中同事分享。这种风气一开,同事之间常约好每人带一道小菜,凑合起来,大家吃得很愉快。我们从没怀疑食物有问题,大家坦然接受。如今对这位陌生人送的食物竟然产生这么激烈的反应,事后回想,不禁为自己这份小人之心而感到惭愧。
人类的心理都很自我。知道自己没有害人之心,就觉得天下的人都应该接受自己;反过来,对陌生人的好意却戴上狐疑的眼镜,怀疑他别具用心而提高警惕。反观星云大师一生秉持“你好我坏”的原则处世待人。在他的眼里,人人是好人;别人做的事,件件是好事。相形之下,我们这群凡夫俗子动辄对人起疑,面目何其可憎啊!
-----------------------------寒梅

Wednesday, January 9, 2008

是谁在传承家族文化?

澳籍德裔的外甥婿为人随和,他的父母从不干预儿子媳妇的家务事。这次外甥女坐褥,产妇该吃什么?婴儿该怎么 带?满月酒该怎么摆?全由从槟城赶去陪女儿的三妹做主,不带一丝德国色彩。
产妇的食谱都依据我们家族的习惯:红枣桂圆姜茶、姜丝麻油鸡、药材补汤每日必备,甚至德国人碰都不碰的猪肝猪腰子都搬上桌。产妇冲凉洗头发则用三妹特地带到澳洲的大风艾产妇沐浴剂。
二妹及三妹在南澳逗留时,用福建话与外甥女交谈,也对着婴儿讲福建话。每早催婴儿排便,拍婴儿入睡(无论德国人或澳洲人都不来这一套),用的也是槟城方式。据外甥女说:如今,只要她发出ng ng声,婴儿便排便,拍着他哼ngor ngor du du,他便闭上眼睛睡。婴儿的世界里没有国界,把他放在怎样的环境,他便养成怎样的生活习惯。由妈妈带大的孩子便是妈妈的孩子,爸爸只能靠边站。
到机场送我回槟时,听到我和外甥女、侄儿及我的儿子用福建话交谈,小婴儿转着大眼睛看着我们,嘴唇 嚅动,发出咿咿唔唔声,不知他在表达什么。侄媳说他看似懂得福建话,觉得很逗趣,怂恿我的外甥女教他福建话,让他成为我们家族在南澳的福建话传人。
侄媳的父亲是大马籍阿富汗裔,母亲则是吉隆坡华人。她生女儿时,由我的弟媳妇到阿德雷特照顾她。有个华裔妈妈,弟妇替她准备产妇餐时没有困难,只在出现小差异时,侄媳才选择她妈妈认为该吃的菜肴。庆幸的是她的饮食习惯华族化,否则我的弟妇就不知要如何着手煮阿富汗产妇餐了。
我虽然在媳妇坐褥时为她备餐,但是她每天早上仍然是豆浆麦饼,午餐则是三文治。她对中药有偏见,认为中药材含水银,我也不勉强她,只用清炖鸡汤取代。她要求我在汤里加红萝卜,谁知她只捞红萝卜来吃,将整锅汤倒进我们的晚餐汤锅内。虽然,晚餐桌上她也吃姜丝麻油鸡,只是,我儿子吃的远比她多。
两次给她带去大风艾产妇沐浴剂,她却宁可听从她妈妈的指示,用盐水冲凉洗头发,我这个陪月做得很窝囊!
我的媳妇不能接受华族坐褥文化,自然没可能传给下一代,正如外甥女不肯传承德国坐月习俗,侄媳的生活方式不沾阿富汗色彩一样。其实,如果冷静反省,我们的生活习惯不也是深受外婆家的影响多于祖父母家?如此看来,要传承家族文化还得靠女儿!
--------------寒梅

Wednesday, January 2, 2008

烦恼

看到我常脸带笑容,朋友都羡慕我没烦恼。活在五浊世界里 ,还在受七情六欲操纵的人,谁敢说他没有烦恼?减少烦恼的关键只在能不能转移烦恼。转烦恼为菩提的功夫越到家,烦恼就减得越低,欢颜自然就展现了。
还记得多年前,外甥女要离开槟城到新加坡当空中小姐之前,三妹送她到我家小住几天。这个直肠直肚的大女孩对我说:“大姨,看到您家供着三尊笑佛,我这才明白为甚么您总是笑口常开。”
三尊弥勒佛都是先夫旅行时请回来当摆设的纪念品。有缘与三尊佛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近三十年,我虽然时时勤拂拭,也在每年过年时替其中两尊木雕的佛像上油,却从来不曾想过要效仿弥勒佛笑口常开。我不敢断定是不是弥勒佛慈悲加持,在我不自觉中感染了我的心情,但我很肯定自己一向对人与事不奢求的习惯确实替自己省了许多人事纷争,相应的就少了不必要的烦恼。
有人在行事上令我失望时,我总在心里告诉自己说:‘他并没有义务为我提供什么。若是他肯满足我的要求,那是他在施舍人情;如今他拒绝了,那是他的平等权,我凭什么怪他呢?’借一个念头转动了不甘与不满的心境,就像在冒烟的心头洒上清凉剂,烦恼的火苗就被淋熄了。能严守着自己的界限,不贪求妄取,心境自然不燥不愠,烦恼就没有扎根之地。
反过来,当承受朋友的点滴恩惠时,能牢记在心,那种受宠的幸福感不但滋润了生活,也可以在失意时拿出来,阿Q地自我安慰一番:‘毕竟还有疼我、宠我的朋友,我并不孤单。’这种化解心头闷气的做法我屡试不爽。这些年来伴我走过不少崎岖心路。
遇到没办法靠转念头化解的烦恼时,乐观的我则采用烦恼转嫁法去淡化心上的阴霾,减轻心头的压力。去年,我的大女儿因为神经线被颈椎的骨刺紧压,日夜受钻心的刺痛所折磨,左手掌开始萎缩,必需在十月十五日开刀治疗。她是医院里第三位患上这种病的外科医生:当中一位医生动手术后,依然得长期靠药物止痛;另一位当年拒绝开刀,如今已恶化到没法治疗了。看到两个前例,我能不为远在万里外动手术的女儿担忧吗?
所幸我有宗教信仰让我明白业障因果。明知是该接受的业报,承担起来心里就无怨。此外,宗教也提供了转嫁烦恼的对象。当我把心里的烦恼交给佛菩萨替我承担后,自己就轻松得多了,只管踏踏实实地为女儿祈福消灾,回向功德给她的冤亲债主。蒙佛菩萨加被,她从办入院手续到完成手术,只经过六个小时便能用手机传短讯向我报平安。第四天便获准出院。今年二月,她将回国陪我过农历年。
这项医生告诉她只有七十巴仙成功率的手术,她已获得一百巴仙成功,我的忧虑随之一扫而空。我愿以自己消烦恼的方法与多烦恼的读者分享,让人人都能时常脸带笑容。
-------------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