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July 28, 2012

鬼见拍手笑

                                  
        用两个多月的时间才把两百多篇文章整理出一个头绪,将原稿交给主编帮我编辑;一面调整好字体、输入指盘(Pendrive),交给朋友作美术设计;如今手上还剩下最后的程序是细读每一篇文章,并加以润饰与衔接。工作琐碎繁杂,所费的心血比往日出书有过之而无不及。当中最棘手的要数为凑足《追思》那一辑,我从旧作中找出18篇追思文,重新打字,每周两次,在两个多月内连续刊载,自己作得很辛苦也让有缘人读得很累。
        如此瞎忙一场,纯粹是为了不想作品在自己身后流失------一个多么痴、多么俗兼多么无聊的念头!省悟到不值得为一念之痴而劳神,很想就此打住,主编却认为既然已花费了这么多功夫,半途而废很可惜,建议我继续把书编好,留着看能为哪个需要筹款的团体再度效劳。她编辑的用意与我结集成书的出发点南辕北辙,不过,诚如她所说,已动用了多方的人力与物力,势成骑虎,这时罢手就太对不起热心帮我的朋友。       
         主编朋友比我豁达有远见,她肯花费时间与精力为我编辑,纯粹出于一心要造福社群,像以前一样,用售书所得为慈善机构筹款;我却只为了满足个人为留下作品的物欲,自私而渺小,与她相比,我相形失色,自愧不如。
        有动笔习惯的人都体会得到写作人总珍惜自己的作品,视之如亲生子女一般,不管写得好不好,独家品牌是自己思绪的结晶,就像妈妈眼里的子女,管他比不比人优秀,永远会把他们放在第一位,相信同道能理解我要结集出书的意愿。但是,从学佛人的角度看,佛偈云:“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打铁做门槛,鬼见拍手笑。”当一个人在这一期生命结束后,他与生前的人事物尘缘已尽,就不再有瓜葛,眷属亲人尚且必须放下,何况作品只是身外物?人死后,遗作是否还存留世间,既然已与我无关,何须劳心费神去攀缘?学佛多年,我却犹自没法看得开,放得下,执著地硬要把作品长留给后人,不就像打铁做门槛一般的愚痴?我这个至俗的凡夫活该让鬼见拍手笑!
        满纸矛盾,写出我心里的挣扎:时而有所领悟;忽而再堕迷境。悟时对自己的执著既有悔意兼带愧意;迷时则一头栽进去,宁为得偿所愿而伤身劳神。
        如今出书既已成定局,迷也好,悟也罢,姑且仿效阿Q精神自我安慰,既能借书筹义款,又能保住心灵结晶,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鬼见若要拍手笑,由他!

        
       

Wednesday, July 25, 2012

追思拿督斯里陈火炎

        菩提四校董事顾问拿督斯里陈火炎在七月廿一日安详往生。这位被菩提师生视为大家长的老人家为菩提四校付出半生精力。称他为大家长,是因为他出任学校董事半个世纪,出钱出力,把菩提学校当成他子女的家。只要知道校舍需要维修,他即时派匠人到学校来,也亲自跟进监督维修工程,让菩提四校的师生像有一位家长张着大雨伞,为他们挡风遮雨,可以安心上课。
        真正与拿督斯里有接触,是在我接任菩提独中校长职之后。当他获知校中的电脑不敷应用,便从他的办公室挪出四台电脑,派人送到学校,让学生上课时器材没有匮缺。我们都知道华校办学不易,董事部的经济负担很重,不敢作太多的要求,但是,只要学校设备上有所不足,拿督斯里都不会令我们失望。看到有的独中校长不易为,我很庆幸菩提独中有位像家长一样,护持着师生的董事长。
        先母在我出任菩提独中校长职的第一天心脏病发作,身为长女,我理所当然负起留在医院照顾妈妈的责任。公务私务两头忙,我的体力不支,只好辞职。拿督斯里知道我的困境,建议我把妈妈转送进南华医院,他会安排护士照顾我妈妈,我很感激他对属下的体恤与照顾,然而,妈妈要的是自己女儿贴身陪伴,只好辜负了拿督斯里的一片好意,只是,我一直把对他的感恩深藏心底。
        卸下独中校长职之后,我全职陪在妈妈身边,不曾再踏入校门,也无暇与外界联系。谁知竟然有人要我为校中人事纷争背黑锅。全赖拿督斯里处事手法高明,他不向任何一方求证,只是不动声色,亲自出马查办,结果查出真相,还我清白。虽然事情始末我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事隔多时后知道了,也以真相已大白,无需再追究,但是,拿督斯里判事不偏不倚的公正与精明,却令我深深佩服。
        拿督斯里除了热心办教育,他对社会公益的贡献也是有口皆碑,尤其叫槟城人推崇备至的是他对南华医院及病老院的付出。他惠及病老,功德无量,但是,最撼动我的仍然是那仅仅七个月的宾主关系中,亲身体悟他对学校无私的付出、对属下仁厚的关怀及处事是非分明的态度。
        泰山其颓、梁木其坏、哲人其萎,对拿督斯里的离去,在他的家属心中是剐心的痛;在菩提学校是无法衡量的损失。只是,世事本无常,成住坏空是必然的定律。拿督斯里功业已遂,从此永远退出五浊恶世。他的高风亮节永垂不朽,祝愿拿督斯里乘愿再来,远扬恩惠,遍泽有缘人,阿弥陀佛。
写于2008

追思文辑到此圆满完结,衷心感激这两个月来耐心陪着我的读者。感恩。
                                                                                                                        ------寒梅

Sunday, July 22, 2012

悼曾佳祥老师

                                 
        最初与佳祥同事,是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中,我们几个在北海圣玛克中学教书的老师共车上学,与佳祥同车,又同时在英校教华文,所以我们很谈得来。我申请回槟岛之后,就不曾再见到他,直到1988年,才在菩提中学与他续缘。
        佳祥为人沉默寡言,做事低调,在校中人缘极好,是学生们敬重的师长,尤其校中篮球队员更视他如父兄。在我的记忆里,他常用两种表情表露他心中的感受:心情愉快时,他咧嘴露齿甜笑,戴着阔边眼镜的俊脸上,调皮中仍含着一丝严肃的表情;当他懊恼时,眉头微蹙不出声。我不曾见过他开怀大笑,也没听他发过牢骚,是一位与世无争的大好人。
        我曾经问他何时学得篮球绝招,为何在圣玛克中学时深藏不露?这位把菩提中学篮球队带上高峰,也为槟州培植不少州手、国手的大功臣却习惯性地甜甜一笑,谦虚地说他只是误打误撞进了球坛后,再尽力而为而已。 实际上,他为了培训球员,付出不少心血,而且全家总动员,太太与孩子都帮手。他的孩子在关键性的赛会中拍摄球赛过程,供球员们反复观摩,从中检讨及吸取精髓,用新科技助爸爸一臂之力。我在菩提独中掌校时,他答应帮我组织篮球队,后来见到我已辞职而作罢。缘,就是勉强不来!
        最难忘1990年学生罢考时,他见我面对来自各方的压力,这位不擅词令的年轻人拍着我的肩膀轻声说:“学生真不懂事。”简单的一句话,不像在安慰,却已流露出安慰的心意,这就是佳祥一贯的作风!
        我退休那天,他走进我的办公室,带着无奈的表情喟叹:“又走了一个。”话才出口,他自觉失言,一脸尴尬地说:“哎,说错了。”我一向没有禁忌,打哈哈对他说:“没说错,果然是要走了,今天就走了。”说完,哈哈大笑,让他看出我真的并不介怀。如今,我还没走,比我年轻的他却先走了,人生,就是这么无常。
        从工作岗位上退下后,我像夸父,天南地北地追逐着三个孩子,难得与佳祥见面,只在邱玛丝老师的葬礼中遇到他。最近一次,是学生庆离校十五周年的晚宴上与他再见。见他虽然比从前清瘦,却神采奕奕。我以为糖尿病人清瘦是正常的现象,也不以为意,没料到他竟然等不及与即将从纽约回国的圣玛克中学的学生聚餐叙旧。
        佳祥的老家在邦咯岛。他曾经提到他父亲往生时,为运棺到槟岛,舟车劳顿费周章。言下之意,似乎有所顾虑。如今他在槟岛的家里安详往生,走得没有挂碍,又有球坛高足为他扶柩,那是为人师者的殊荣,也该无憾。安息吧,曾佳祥老师。
写于2005

Friday, July 20, 2012

怀念刘淑芬修女(Sister Pierre)

                         
        Piang是当年柑仔园修道院小学的小淘气们给刘修女取的外号。四十多年前,我们上下课都排队念经,刘修女习惯性地对排好队的学生说:“不要站在太右piang,也不要太左piang ,大家站在中jiang。”刘修女的潮州腔把前鼻音读成后鼻音,所以,大家都称她为阿Piang
        尽管谁都不敢在修女面前无礼地称她的绰号,但是这个谑而不虐的外号传递得久了,她也知道阿Piang 是指她。记得有一位同学的妈妈去世,知道刘修女要上她家祈祷,梅女一踏进灵堂,便冒失地问:“阿Piang来了吗?”冷不防她在一旁接口说:“阿Piang就在这piang。”梅女说她当时窘得恨不能一头栽进棺材里。
        刘修女晚年患失忆症。我们去探望她时,若遇上其他修女要上教堂,我们就得陪着她,直到修女们回来,以防她在没人看管之下走失了。我们有聚餐,都邀她参与。在餐馆里,久别的老同学在餐桌上边吃边谈,刘修女不忘提醒我,女孩子出门在外,态度要庄严,吃饭要斯文,不可以败坏了修道院的名声。在她的眼中,年已过半百的我们还是小女孩;在她失忆的脑中,对进餐的礼仪及修道院的名声仍然如此重视。
        三年前,老同学在我家欢聚叙旧,明诗接刘修女到我家,我们还担忧她年纪老大,恐怕上楼梯有困难,谁知她竟然要与我们比赛看谁上得快。一年后的一场病,竟让体质硬朗的她再也爬不起来。我们先后到南华医院及玛利安山探病,只见她脸色黄蜡蜡的,声音微细得必须把耳朵贴近她嘴边,才能听到她在讲什么。去年十二月,我们结伴上浮罗山背探访,她虽然没力坐起来,但是,已能与我们交谈,胃口也不错。今年四月十八日再去探访修女,只见她气息奄奄,已进入弥留状态,就在当天下午,息劳主怀。
        刘修女在一九五二年接替Sister Rose掌校。她的态度严肃,和总是笑眯眯的Sister Rose完全不同。我们当初一致认为是她赶走我们敬爱的Sister Rose,心中对她很反感。升上中学后,在Sister John校长的安排之下,我们与修女有密切的接触,才看出她严格中有慈爱的一面,对她完全改观。
        妈妈最信赖修女的管教,她的女儿孙女都送到修道院受教育。在修女的熏陶之下,我们学会用孝心孝敬长辈;用爱心爱四周的人;用感恩心报答对我们有恩惠的人;用明理的态度待人处世。今天能与人建立良好人际关系,能把工作处理好,修女们的功劳不容抹煞。
        刘修女退出杏坛几十年,学生仍常去探望她。如今她虽然已从红尘中退隐而去,但是她留在学生脑海的音容却永远不会淡漠。安息吧,Sister Pierre

Monday, July 16, 2012

遥祭胡彩秀四舅母

                                 
        抵达英国才四天,便接到四妹传来四舅母往生的噩耗。我的心里一阵剧痛,姐妹俩在电话两端伤心哽咽。
        我出国的前一天,还与四舅母见过面。她笑意盈盈地问起我三个子女的近况,也因为我即将分别与子女欢聚而替我高兴。几天没见,没有病痛的老人家竟因心脏病猝发而离开疼她敬她的子侄们,怎不叫人喟叹人事无常?
        四舅母年轻时,在大家庭里受尽委屈,却毫无怨言。她事姑至孝,与妯娌和睦相处,对子女甥侄无不爱。她与四舅俩宽宏大量,无论谁有急需,他俩都毫不迟疑地伸出援手,宁可自己节衣缩食,也要把最好的施舍出来,是家族里备受老幼尊敬孝爱的成员。
        年已八十多岁的四舅母近年来记性衰退得厉害。与她交谈,她总是重复再重复相同的问题,只是,她一开口,每一句都是关爱晚辈的话。
        在十一个兄妹中,妈妈与四舅最贴心。在家族里,我们两家最贴近。每年正月初一,我们兄弟姐妹向爸爸妈妈拜年之后,便到四舅的家去拜年,这规矩几十年没变,这也是四舅家一年一度的盛事。四舅母总是准备了我们爱吃的茶点,一家人盛情招待。四舅母不但熟知丈夫子女的口味,也摸得清我们的爱好,是一位体贴的长者。
        年纪轻轻便守寡的三舅母由四舅夫妇供衣食。他俩视由三舅母照顾的八妹如亲生女儿。八妹回国省亲,待在四舅家的时间多过自己父母的家。每次送八妹回悉尼,想到她单身上路,身边没有人照应,四舅总是唉声叹气,四舅母更是泪涟涟。悲怆之情更甚于我们家人。直到四年前,八妹结婚后,来回马澳,有夫婿相伴,四舅母送机时才不再掉泪。
        六妹与十妹不善烹饪,四舅母煮她拿手菜肴时,总不忘多煮一些送给她们当晚餐。对甥女们尚且如此关切,何况对她自己的子女?大表妹说她每天拜佛,都祷祝妈妈长命百岁。一家人长辈慈爱晚辈,晚辈敬爱长辈,由此可见一斑。
        每当有义卖会,高龄的四舅母仍然当仁不让,带着表妹烹煮美食,交由二妹义卖,是一位默默耕耘的幕后义工。
        自从爸爸妈妈往生后,我们视四舅母如自己的妈妈。遇到不能肯定的华族习俗,便向她请教。也在我们家的欢聚餐会上,邀他们一家人参与。四舅母有任何心事,都会向我们透露。两家人患难与共,福乐同享。
        几十年来,逢年过节,我们都依俗给四舅家送礼。不久之前,大表妹才告诉我说新年过后,四舅母点算红包时,说她虽然只生了两男三女,但是过年收红包时,她却多了我们这一家十多个子女。洋溢在她脸上的幸福感令大表妹很感动。
        除了血压偏高,四舅母从没生过病。谁料时辰一到,她竟一声不响地走了。一生爱护晚辈,即使在生命的终点,四舅母也不肯拖累子女一时半刻。大表妹在电话中告诉我,四舅母的遗容很安详,我深信这位慈爱的老人走时的心境必然也很安宁。善终是五福之一,四舅母无疾而终,可算是五福完人。
        身在万里之外,大女儿的毕业典礼在即,我无法分身回国奔丧,谨以此文遥祭四舅母之灵:四舅母,愿您在西方极乐净土上,与四舅父会合,连同爸爸妈妈一起共修,早日花开见佛。
写于2005
       

Wednesday, July 11, 2012

安息吧!四舅

                             
        五月十五日凌晨的电话传来您的噩耗,虽然已在我的意料之中,接听电话后,心中仍不免感到一阵阵的痛。赶到您家迎接您的遗体时,看到您一脸安详,仿佛在睡觉,我才稍稍感到安慰。
        去年十月,您动手术割除大肠肿瘤时,表妹已把您的病情告诉我。这次再度进院留医,我也获知您的时日已无多,只是,为了不让您担忧,我们一直隐瞒住您与舅母,每天还得扮笑脸安慰您,心中那种苦涩有谁能了解?
        您一生对自己很节俭,衣食只求温饱,每天粗茶淡饭,一双用轮胎裁成的拖鞋,一袭单衣短裤,仍然过得怡然自得;对子女孙子甥侄,您却是位慷慨的长辈。侄儿在会考时,读书环境不好,您为他在家里布置书房,还每天供膳食;甥女到槟城度假,您的家便是她的免费宾馆;甥侄们从外国回来,您总是拿钱叫舅母做她拿手的卤肉给他们解馋;三舅母年轻守寡,是您养她母女;由三舅母带大的八妹更是您至疼的外甥女,每回她从悉尼回来,您便走遍巴刹,去物色她爱吃的螃蟹与榴梿;我童年最黑暗的那段日子,是您在背后给我支持,帮我解除困难。您不止对男女甥侄无不爱,还爱屋及乌,只要是甥侄们的朋友也成了您家的常客,受您殷勤招待。
        您留给后人的爱与温情,真是书不胜书。从外表看,您只是位平凡的老人;在亲戚朋友的心目中,您却是位发出光与热的巨人!您虽然非富非贵,但是守灵那五天,每天来吊丧的人潮不断,在这人情炎凉的时代,更显得您的不平凡。
        您的子女虽然不多,却个个都在各自能力所及为您极尽孝道。表弟表妹陪您求医时的体贴入微,表妹更在每天清晨六点便开车赶到医院为您换好袋才去上班,是医院里医生护士们赞不绝口的孝顺子女;舅母五十多年来对您温顺尽妇道,亲友们有口皆碑,有这样的妻子儿女,您该无憾。
        在您留医期间,我几乎每天放学后都到医院陪您,每回都东拉西扯逗您开心,舅甥俩嘻嘻哈哈,无所不谈。直到五月九日那天,您突然一脸严肃地把身后事交代我,我感到一阵不祥。谁知竟在我向您透露表弟妹们对您的安排都没有异议的第二天,您便陷入半昏迷状态,令我深深自责不该这么早向您传达这讯息,或许还可以多留您一段时日。
        您的葬礼都遵照您的遗嘱进行,有儿子女婿甥侄为您扶柩、甥女们为您选哀乐、布置灵车。您生前要求不多,身后子侄们都为您尽心尽力,做得最周到。看表弟妹们彻夜不眠地守灵,表妹亲手下厨做您平日最爱吃的菜肴,甚至摺冥镪时那种一丝不苟的态度都令我深深庆幸您有天下最体贴的妻子儿女甥侄,是位最幸运的人。
        生老病死谁都难免,您这一生已无可遗憾了,安息吧!四舅。
写于1997

Sunday, July 8, 2012

      
情至升华,
金石为之开,
鬼神亦泣血。
莫非我的爱不够深?
                   意不够诚??
                   情不够坚???
不能感动您的心弦,
激不起心灵感应
以致------
                  至今仍无梦!
写于1986

Thursday, July 5, 2012

诉心曲

                       寡居诉心曲
           ------遥寄先夫周瑞生------
  您不曾留下片言句语,
  就这么潇洒超脱地走了。
  从此置身于宁谧的西天极乐世界,
  跳出了尘俗间烦恼的旋涡
  ------不再困顿于家族间的猜疑诬赖;
           不复感叹商场上的尔诈我虞;
            世界经济不景气困扰不到您;
            苏联的辐射尘也威胁不了您。
  谁说死亡是出悲剧?
  它也有其幸运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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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可曾感应到在深更半夜里,
  我在心底深处殷殷地呼唤着您?
  声声的低诉有如涓滴掉入大海,
  不闻一声一息的回应。
  明知西天净土上不沾情欲,
  我仍痴心盼望能以至诚情意感动了您,
  今夜到我梦中一叙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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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刮风暴雨之夜,
  我惊醒起身为您盖被,
  再一度发觉身边人踪已缈,
  酸泪好比窗外雨珠,
  滴滴映出我对您无底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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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日的柔情蜜意已成追忆,
  廿一载伉俪深情只能在梦中寻觅,
  多少年来,
          我为您操持家务,
                        添饭递茶,
  多少个失眠的夜里,
            我陪您谈笑闲聊,
                          共话家常,
  服侍您不可谓不周,
  却仍挽留不了您,
  尘缘既尽,
  您竟不留恋地把我的情意抛,
  头也不回地迈进无忧境界,
  只留给我无垠的惆怅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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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我默默挑起您遗下的包袱,
          工作的压力;
          生活的重担;
          人事的纠纷;
          念您的情怀,
  早已把我压迫得透不过气,
                    折磨得形销骨立。
  前人自喻人比黄花瘦,
  我却远比伊人更憔悴!
写于1986

Sunday, July 1, 2012

缅怀爸爸

                            
        为了帮助慈善机构筹款,我先后出版了五本书。对受惠的团体,我唯一的要求只是让我的爸爸以作者父亲的身份出席推介礼,因为从爸爸的言行,我体会得到他很珍惜这份殊荣。
        今年正月廿七日,我为助母校筹募建校基金而推出新作《岁月流光你我他》,是第一次没有爸爸伴我出席的新书推介礼。在讲台上,我致辞时百感交集,酸泪不听使唤地夺眶而出。往昔出书的兴奋心情被难以克制的哀思冲淡了,涌现在心头的凄怆呛得我语音哽咽。
        小时候,我们一家与祖母、大伯及二伯三家人住在一起。二伯母在我出世之前添丁,在重男轻女的大家庭里,堂哥给二伯母带来光彩,我这个蚀本货却让妈妈抬不起头。幸亏大弟在十一个月后赶来提升妈妈在家里的地位,我与大弟的地位从此悬殊。
        男女孙子在一起玩,地上弄脏了,玩具打破了,错的永远是女孙。在客观环境下,形式比人强,爸爸对我的不公平待遇爱莫能助,只能爱怜地在背后给我补偿。有时他悄悄地塞给我一枝铅笔、一块橡胶擦。别小看这种今日的学生不屑一顾的文具,在物质匮乏的时代,小孩子都很珍惜。但是只要让祖母看到爸爸“不公平”地对待他的子女,她必然正义凛然地出面主持“公道”,结果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文具换主人,心里不由得又气又怨。祖母一面倒的偏心刺伤了我的心,但我对爸爸却有说不尽的感恩。从小,爸爸就是我心目中的巨人。
          退出职场之后,爸爸除了以弄孙为乐,他最爱与妈妈去逛市场,所以他知道什么地方可以买到什么玩意儿。有一次,他在一旁看着男孙在打陀螺。我儿子打输了,陀螺被罚摆着任由其他玩伴打。我的大侄儿打陀螺的手艺强,只消三两下,我儿子的陀螺就报销了。看着破成两半的陀螺,我儿子一时不知要怎么办,阿公招手叫我儿子把破陀螺交给他。只见他往房里转一转,手里就有了个新陀螺。小孩无知,他们都说阿公是魔术师,会变新陀螺,却不知道阿公的魔术是靠掏腰包买来的。慷慨的付出,奠下了他在孙辈心中崇高的地位。
        妈妈在生时,爸爸除了赚钱养家,其他的事一概不理。妈妈常说爸爸有福报,像摇篮里的婴儿,不必为烦琐的人情世故劳心。我们也说爸爸不吃人间烟火,天塌下来有妈妈顶着。直到爸爸往生后,整理他的遗物时,我们发现他珍藏着子女们在社会上活动的新闻报导。那本剪报引触了我们的疚痛。十五个子女,三十只眼睛,竟没有人看到爸爸细腻的心思 ------他一直是位在默默地关爱着子女的慈父!能不叫我们这群粗心大意的子女深深自责?
        际此华族传统慎终追远,缅怀先人的清明节,我们除了循俗祭祀,更把对爸爸的思念与感恩化为文字以祭爸爸在天之灵。
写于2007年清明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