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June 28, 2016

夹心人


        老同学传来一则短讯,提到30年前有位大学讲师家的家庭悲剧。那位讲师是独生子,懂得感恩寡母拉拔他长大,他对母亲非常孝顺。在当年,能在大学当讲师是人人艳羡的优差,他与妻子也很恩爱,事业感情两得意,本该是泳浴幸福圈中的幸运儿,却因为妈妈与妻子不和而做了夹心人。

        上个世纪,华人家庭还不兴小家庭制度,儿子婚后若搬离父母家与妻子过二人世界会被认为是遗弃父母、不知感恩而被目为不孝。但是,大家庭里一旦婆媳不和,生活琐事中,婆媳各持己见,小事一小吵;大事一大吵,家无宁日,最苦的是夹在两个爱他也为他所挚爱的女人之间的男人,幸运的讲师就这样不幸地卡在这狭缝里!

        更不幸的是单亲妈妈只看到当年拉拔儿子长大的养育之恩,认为儿子必须用孝与爱回报她,绝对不许有了老婆不要老母;妻子却以为家是她夫妇撑起的,自己是丈夫的另一半,把妈妈放在第一位,那自己又算什么?为争取家里女主人的权利,她与丈夫摊牌,用分手威胁他。讲师既没法尽孝子的本分,也没法扮演好丈夫的角色,难以两全其美,懊恼之余,竟然选择用Potassium Cyanide结束了自己的性命。我的同学把这宗家庭悲剧归咎于女人是祸水

        我却不以为然,我认为只要悲剧里三个角色肯妥协,情势本可以扭转,悲剧就能避免。讲师卡在两个他挚爱的女人中间,最具关键性。慈母养育之恩他从小就深深感受到,也明知母恩必须报,婚前若能向妻子强调这一点,让妻子了解他的处境与一般男人不同之处在于他肩挑报答母亲养育之恩的责任,在母亲有生之日,必须把她放在第一位。妻子婚前已有心理准备,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婚后会对婆婆礼让三分,就能减少婆媳间的冲击。

        妻子既愿与丈夫同甘共苦合力撑一个家,丈夫的责任自然也是自己的责任,这是上个世纪大家庭里媳妇的普遍遭遇。把委屈与无奈往肚里吞的并不止自己一人,有伴同行,小媳妇的路上就不再寂寞。用“婆婆年岁已不小,忍让的日子不会太长”聊以自慰,借用阿Q的计算机算一算,自己来日方长,与丈夫携手同行的日子比婆婆长,心里释然,即使婆婆专横,承受起来也会少一分委屈感。何况对她老人家忍让一分,就是在帮丈夫尽一分孝,丈夫会对自己感恩而多爱自己一分。这样子加加减减之后,委屈与吃亏的感受被冲稀,痛苦也就减轻了。

        老妈妈年纪大,观念已定型,有老年人的执着,是家里三造中最难改变的一个。只是,儿子媳妇孝她顺她,老人家在鸡蛋里挑不到骨头,吹毛求疵也找不出岔子,拳头打在软面团,引不起反弹,家和万事兴,天下就太平了!    

          悲剧中三个角色各需负分内的责任,不能推诿给任何一方,所以,这不关女人是祸水的问题。悲剧已铸成,一切言之已晚,只能借此作为针砭,让未来人在婚前奉为圭臬,婚后不越雷池,家家都能长辈疼惜晚辈;晚辈敬爱长辈,娑婆就能化为净土。

 

                                                         后记

        读老同学递来的短讯,我脑海里浮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佩服妈妈的智慧。爸爸妈妈有4个儿子11个女儿,只有两个女儿没出嫁,至今仍住在祖屋里。大弟是祖母的心肝宝贝,他在祖母的守孝期间结婚,遵俗必须住在祖屋,其他孩子,不论男女,妈妈都限定结婚后就各自组小家庭,只在媳妇或女儿做月,有需妈妈帮忙时,产妇才回祖屋暂住。爸爸妈妈在世时,每个星期天,兄弟姐妹抽得出时间的,都回去陪老人家。大人小孩都很期待每周一次的家庭聚会,一家人靠得很紧。妈妈是上一代的人,却有新潮的理家手法,当时姑母说她这种安排会自讨苦吃。妈妈回以婆媳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才会自讨苦吃。如今我们兄弟姐妹感情融洽,爸爸妈妈生前都对他俩尽孝,有了家庭后分开来住,少了摩擦,未始不是一种造因。

     

Monday, June 20, 2016

捐书


新闻报导马来西亚精英国际青年商会(JCI Elite)要在槟城设立6个漂书点,让爱读书的民众把书带回家阅读,读完后如欲归还,可把书放回任何一个漂书点。该会把吉隆坡会员募集的300本读物放在槟城的漂书点供民众取阅,一面呼吁民众捐书,共襄善举。

        我不知道群众捐书的反应如何,光是想到以300本书要放在6个漂书点,每个漂书点充其量只有50本书,哪够流传呢?缺少书的漂书点,怎办得成功?虽说事不关己,我还是耿耿于怀。

        这些年来,我为响应慈善团体及学校筹款,结集专栏的文章成书,先后出了6本书。每一回出书,除了悉数捐给所要捐助的团体之外,还自资多印300本,作为与所有跟出书有关的工作人员以及爱书的朋友结缘之用。陆陆续续送出去后,储藏室里还有不少存书。年纪老大了,竟又妙想天开,想在我的丧礼中用自己的作品与到来吊唁的人结善缘。如今见到有社团在募书,我再度动了捐书的念头。

        冒昧地拨一通电话去询问,接电话的竟然是筹委会的主席洪荞一小姐。听说我没力气把书送到漂书点,她与我约定日期,到我家来拿书。今时今日,这种由筹委会主席亲力亲为的情形已少见,心里油然对主办单位办事认真的态度升起一分好感。会有这种反应,是因多年前,我也曾响应一家报馆的募书活动,托朋友把书送到该报槟城州的办事处,事后朋友不忿地告诉我经理既没加以登记,也没多看一眼,只叫她把书在那一堆读者捐来的书堆就行了,(她忿忿不平是因为经理的而且确用的那个字),两者接受捐书的态度差距何其大!

        我在眼力还能胜任时爱看书,也常常鼓励年轻人多看书。不是为了书中有黄金屋,也不是为了书中有颜如玉,全因开卷有益,励志的书能振奋读者的心,激发读者去追求理想;伦理的书引领读者步入道德行为的正轨;就算生活小品,也能让读者从阅读中吸取生活经验,从他人的成就摸索到成功的法门,也从他人的失败警惕自己不再步上其后尘,人生路上就少走冤枉路,所以,只要能力所及,我都大力支持推广读书的善举。

        611日,荞一和翰彬到我家拿书,果然是充满活力的年轻人。初次见面,我们谈得还算投契。她约我在913日在一场活动中再见。退出这一类文学性的活动已有一段时间,我对她的邀请原有些犹豫,只是,考量到支持有干劲的青年推广阅读,是很有意义的活动,我很乐意现身与爱书的人交流。

 

Tuesday, June 14, 2016

生日


        四妹不放心我单独出远门,抽空陪我下吉隆坡探望动过手术不久的小女儿,二妹赶在我们动身之前预先替我庆生日。在小食馆里,与几位在槟城的妹妹、妹夫、侄女与外甥聚餐,吃的虽不是山珍海味,却是亲情之乐乐融融。也不知道在座中哪一位把切生日蛋糕的照片上载到我们的家庭WhatsApp里,我连连接到来自国内外亲人的祝福。

        抵达吉隆坡,小女儿已在机场等候,司机直接把我们送到Subang Jaya Kinpachi日本餐馆,四弟夫妇下班后,直接到那儿相聚。慷慨又体贴的四弟夫妇,不但请我们吃一顿丰富的晚餐,还准备了个小巧精致的巧克力生日蛋糕,叫我感到惊喜。

         这是我多年来第一次有孩子伴在身边的生日,我的三个子女,由他们的小妹妹代表,在MidValley的满汉城酒家(The Han Room Gardens MidValley)宴请在吉隆坡的亲人。这一回切的是点缀着洒金巧克力的冰淇淋蛋糕。远在阿德莱特的侄儿在WhatsApp看到我多次切生日蛋糕的照片,笑问我是否还会继续庆生日?悉尼的幺妹也说我像英女王,90岁生日庆祝一整年。记得先夫生病那年,我不知道重病初愈的病人忌讳庆生日,结果按常规为他办了生日宴会,却被重责一顿;三妹也曾说过,同一年里,多庆一次生日就会折一年寿命。我只知生死有命,不信这一套。

        三次庆生,加上四弟夫妇在Jalan KerinchiBangsar  South 的稻香酒家请我们吃海鲜锅,回槟前夕,小女儿邀我们在Sungai LongRestoran Kikuya吃日本餐,让一向来三餐都在家里吃得简单的我有些吃不消。连续四个晚上的盛宴,乐趣不在吃与喝,而是能与亲人在轻松、悠闲的心境里温馨相聚。平日里,七妹、九妹夫妇、四弟夫妇、外甥与我的小女儿虽然同是住在吉隆坡,却各有各的忙,没事少接触,生活上本该有隔膜,怪的是这几晚见面,大家都有谈不完的话题,总聊到酒店快打烊才意犹未尽地道晚安。

        我们小时候,家人并不流行庆生日,每年只在祖母的生日才大事庆祝。那一天大清早,一家人都得衣冠整齐,按辈分排在祖母后面上香祭天,为祖母增寿。供桌上除了祭品,还有一个大铜盘,里面摆着祖母的寿衣。拜完后再轮流跪着向祖母拜寿,大伯父给每个人红包。吃完面线、红鸡蛋,大家忙着分头送寿面及寿龟(专为庆生日而备,外皮染红色的椭圆形馒头)给亲朋戚友。晚上则大宴客。虽然很热闹,但是,每个仪式都做得战战兢兢,丝毫不能出差错,感觉得到大人们只以尽晚辈的责任心在忙,我们小孩则随着长辈的吩咐跑龙套,至今印象最深的是对铜盘里的寿衣有一种吊诡的感觉。

        今时今日,小至刚满一周岁的婴儿都在庆生日。截然不同的是现代的人用挚爱的心替家人庆生日,唱生日歌、切生日蛋糕时轻松、亲切,毫无拘束,不像旧日,是在长辈的权威下执行任务,庆生日的步骤一丝不苟,心情绷得很紧,个中乐趣就差了一大截!

 

 

 

Tuesday, June 7, 2016

得未必可喜;失未必可悲


        年过古稀,看到的人、事、物无数,对人事的得失看得透彻,心境随之淡如水。我总觉得凡物都有定位,什么东西该摆在哪,自然就会在哪;什么人该坐在什么位子,就出现在那个位子上,尽了职责后,问心无愧就该顺其自然,无需再强求。尤其看到最近政坛乱象,政治人物像走马灯,才一转睫,又是另一番风景。还没上位之前,那一番工于心计的策谋、不择手段的狠毒招数叫人心寒。春风得意时,骑在支持者肩膀上绕场显威风时,有识者感到肩上的压力相信会比胜利的喜乐更强劲。万一用心机、耍手段,好不容易抢来的位子还没坐暖,任期还没到,另一场抢夺战已开场,枪林弹雨中,那一齣齣把良心摆一边,肮脏手腕放中间的戏码,一招比一招狠,一齣比一齣辣。这样子坐无定位,你推我挤,甫得手,旋又失去的乱象国内国外无处不在。午夜梦回,强抢到手旋又失去的失意人是否悔不该涉这淌浑水?

        政坛固然如此,民间组织也不遑多让。最近某社团选总会长,我看到一个寂寞老人的身影,掌管会长职长达12年的会长在初选中,在41位提名竞选者当中,竟然以倒算第4少数票被扯下台。人在圈外,我不清楚当中的造因,也无意妄加批评,我只是从推想中感到失意人又酸又苦的感受谈处事的双赢法:凡事若能抱着得未必可喜;失去未必可悲的态度,肯定在内心深处能缓和无常的冲击;对外能减少人事纷争,愿借自己的人生经验证实这种理念。

        我这一生,与人与世皆无争,只求把份内工作做好,虽然没有大成就,却也少了很多人事纷争。生活淡定,无需面对大风大浪,不必与人争得面红耳赤,何尝不也是一种幸福?1961年初入杏坛,每月薪俸两百多令吉,我领得心满意足。有更上一层楼宏图大志的老师或跑股市、或转道从商,赚得盆满钵满,我却在教室里自得其乐。爸爸曾取笑我说教师这行业吃不饱,饿不死。我告诉他钻股票行的老师血压飙升;做大老板的旧同道年纪轻轻就白了头发,赢了荷包,输了健康,得,未必是件喜事!我退休那年,小女儿说我的顶薪还少过她的起薪,我告诉她:爸爸往生后,全靠妈妈这份低顶薪养出她那份高起薪,夫复何求?

        1994年,我为即将退休的生活铺路,加入一个民间社团的妇女组,两年一届的活动里,我看到有人为保住职权,不惜耍手段做卑鄙的安排;有人为争名夺宠,不耻涎皮赖脸,摆出阿谀奉承的丑脸孔,当机立断转轨道到寺庙当义工,在这个无利可图、恬静不求名的大环境里,我找到心灵的归依处,默默地尽我所能做心灵园丁,这些年来做得法喜充满,那才是最可喜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