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December 28, 2010

师生缘

本月十二日,雅比灵国民中学的学生为庆祝他们离校二十周年纪念邀我出席设在Maaroy 泰国餐馆的晚宴。

那天傍晚,金美带着一对子女来接我。分别多年,除了比前成熟,金美的样子一点没变。一路上谈着她们在校时的琐事,往事历历浮现眼前。

雅比灵国民中学原本是教育部特为小学落第生而开办的学校,基于这个原因,一般学生对这间学校很有抗拒感。当年被派到这间“马来学校”的华小毕业生都有一千一万个不甘与无奈。好多家长靠人事关系替他们的子女申请调到华校,攀不上管道,但经济能力办得到的则把孩子转入独立中学。送我回家的路上,金玲告诉我她初被派到雅比灵时,听到不少风言风语,的确有点失落,只是到校报到后,发现这间学校的气氛还不错,所以她的中学生涯过得快乐。

我在雅比灵国民中学教了二十二年六个月二十八天,那是我的教学生涯中最快乐、最忙,却也是最充实的片段。虽然在国民中学里,教师来自不同族群,但是我们都能和谐相处,直到今天,我已退休十六年,我们还时有联络。最初那几年,我是校中唯一的华文老师 ,每天得准备不同班级的教学课程,每年得为图书馆选适合学生的图书,不时还得充当校方与不谙国语、英语的家长间的桥粱,职务之繁重可想而知,但是,来自学生的尊重与礼敬,让我承担得无怨无悔。学生学业成绩可能比不上被派入精英学校的学生,但他们都是自爱、懂得感恩的一群。离校后他们在不同领域里领风骚,有军机的飞行员,财务机构的导航人,人类的灵魂工程师、会计师、广告设计师,即使只是升斗小民,他们可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这才是做老师最为安慰的事。

为了让学生有一技之长,校中注重技艺培训,工艺班的学生毕业后,继续在职业学校或工艺学院深造。他们还没毕业,就已有厂家征聘。他们纷纷回校要老师当他们的保证人。老师从没置疑学生会不会给保证人添麻烦,那是老师对学生品行的信赖;学生也从没顾忌老师会不会推辞,那是学生对老师的倚赖,老师与学生就像一家人,这是我觉得窝心的原因。

除了吃喝笑谈,声声的感恩是这一晚的插曲,学生感恩师长在他们的学业成绩不被肯定的时候对他们不离不弃、感恩师长陪他们成长。看到他们在事业已有成就后犹不忘师长对他们的付出,我要感恩他们在这个感情冷漠的世界里还懂得感恩。

--------------------------寒梅

Wednesday, December 8, 2010

庸医误人

澳洲的医疗制度有异于我国,病人必须先经普通科医生(GP)治疗,有必要时才由他推荐去看专科医生。为了方便,一般人都选住家区域的医生为个人普通科医生。一经选定,少再更换。

结婚后,八妹搬离市区,却并没更换她的普通科医生。在那间由多名医生组成的诊疗所里,医生们轮班服务。病历虽储存在诊所,却因所看的医生不同,所以,虽然维持了二十多年的宾主关系,医生对病人的健康状态看似并不熟悉,否则不可能在癌症病人求医时忽略了应该在第一时间从癌细胞可能扩散着眼。

八妹在四十八岁那年曾向她的医生建议做乳房扫描(Mammography),由于澳洲的医药福利,年届五十岁的妇女做乳房扫描检验,费用全免,未达限定年龄则需付费,所以她的GP 认为没有必要提前作扫描。谁知才踏入五十岁,八妹发现乳房的皮肤呈橘皮状而去看医生,医生还不能肯定是不是乳癌。检验之下,竟然发现癌细胞已蔓延,还侵入淋巴腺。

今年五月开始,八妹连续咳了整个月。她去看普通科医生,医生先诊断为感冒,服药并没见效。当出现气喘时,她看的是另一个医生,医生说她是哮喘病。第三个医生则诊断为甲状腺有问题。不同医生有相距一万八千里的诊断,却没有一个想到那可能是复苏的癌细胞在作祟。这样拖拉了三个月,在八月初再去寻医,医生见八妹吞咽有困难,喉咙及胸部有拉紧的感觉才觉得不妙,建议她去看癌症专科医生。检验的结果显示癌细胞已扩散到喉咙、胸及腋下,误时误事,是那群普通科医生第二次失误。

与癌症对抗,分秒必争,耽误不得,八妹哪堪再有第三次失误?我建议她换个比较专业的医生。幸运的是在Royal Prince Alfred医院,肿瘤专科医生Dr. Jane Beith 及心脏专科医生Dr. Brian Bailey都是各自领域中的高手,专业而且有爱心。肿瘤专科医生还成功替她申请到试用Iniparid Trial Drug的机会。药剂送到时是八妹第一次抽出心腔积水、稀化肺部凝血的隔天,重创还来不及复原便要采用新的试验剂,我的大女儿(她本身是妇科癌症专科医生)通过电邮表示担忧八姨承受不了;我的儿子则认为为了遏止癌细胞再肆虐,只好接受生命的赌注;Dr. Jane虽然也觉察到个中的危险性,只是她也认为时间上已不容许再耽搁,毅然给八妹以Iniparid试验剂做化疗,并留她住院观察一天。化疗后,病情反复,第三天就因心腔再度积水而再次入院。

病中,八妹不能耐饿,食物必须随时供应。固体食物放进保温壶里,热汤煨在慢炖锅里,我们就像服侍产妇一样,小心翼翼地照顾她。看到她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健壮起来,我正在窃喜,谁知抗生素一服完,这两天她又开始咳,我只担忧那是癌细胞再活跃的象征 。我和表妹回国在即,八妹夫也将在下星期销假回公司,只靠四妹一人照顾她,我走得很不放心也很无奈,一再吩咐她在做化疗的过程中身体一出现异状就得马上与专科医生取得联络,一方面也能助医生了解化疗试验剂的反应。

豁达的人说生老病死人所难免,病是生命的一个驿站,应该潇洒面对;佛教说生病是在消业障,如是因如是果,避不开也怨不得人;我是俗人中的至俗,目睹八妹所受的煎熬,我感同身受,没法豁达,也潇洒不起来,自然而然地把矛头指向一再耽误治病的黄金期,以致造成这场浩劫的庸医。

———————寒梅

Thursday, December 2, 2010

探八妹的病

十一月十六日早上,八妹夫到悉尼机场接机,直接把我和表妹送到医院,与办好出院手续的八妹会合才一起回家。

早一天做了化疗的八妹外表看起来还好,只是有些疲乏。我们分别与她相拥问候时,我可以感觉到她抱着我的两手还蛮有劲,只是,才走一小段路去乘电梯,她却累得说不出话,一路沉默。

八妹的家在近郊,离医院有一小时车程。回家当晚,她的情况越来越不对劲。她吞咽食物有困难,虚弱地半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咳得气喘时,我们一前一后替她轻轻抚拍着;才缓过气,她又不听劝阻,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我们交谈。

第二天早上,她的肚子饿却吞不下食物,喝一小口汤都呕出来。全身乏力,胸部有压塞感,坐也不适,躺也不适,只好又送进医院。幸亏她是医院的护士长,人事上有很大的方便,进院手续可以通过电话办妥。我们才一到医院,病床已备好,护士给她打点滴,也从中输入药物。看她盖上三条毛毯还冷得簌簌发抖,我很为自己爱莫能助而焦急,只能不断摩擦她的双手,希望能用我的体温给她输送热量。没多久,肿瘤专科医生及心脏专科医生各自带着助手到来看她。医生诊断她是胸部感染(Chest Infection),推她去做进一步检验。谁知再推她回来时,她的病床边挂着的是一袋从她的心腔抽出来,血比水分多的液体,她又被安排住进心脏特护病房(CCU)。

八妹这次接受的化疗药剂(Iniparid Trial Drug)是一种还在做试验的治癌药物。据我的儿子说那是种能把体内癌细胞赶尽杀绝却不伤害病人体内细胞的新药,如果八妹身体反应好,根治的机会大,只是,因为还在试验期,成功率有多大还难说得准,用这药物只能算是一盘赌注,我们都希望八妹是赢方。

第二天,医生取下那袋血水,通过从心腔输出液体的管子输入Bleomycin,那是能帮助心腔不再积水的化疗药物。留在CCU那四天,八妹的病情时好时坏,我们的心情也跟着浮沉。幸亏侄女的家就在医院附近,我和表妹住进她家,方便与陪八妹留宿的四妹轮流给她炖汤煲粥及陪病人。八妹夫不忙着接机及采购时,寸步不离守在八妹身边。我们各守着自己的岗位,八妹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亲人守在身边。

八妹留医期间,能赶来的亲人都来陪她,二妹与三妹从槟城来看她、侄儿和我的儿子从南澳阿德雷特赶来探病、两个外甥一先一后从西澳泊斯过来、远在纽西兰的外甥也来了,加上在悉尼工作的侄女,只要八妹留在医院,她下班后必定先到医院陪八姑才回家。病魔痴痴缠,八妹饱受折磨,亲情的温暖是她最大的精神支援。只要哪一天她不累不咳不喘,八妹便又忙着张罗给访客买礼物,要妹夫到华人杂货店买咖喱即煮料送给留学三年,每天吃简单饭食的外甥带回纽西兰;买鱼油、Macadamia Nuts 、芒果送这个那个来探病的亲人。八妹,就是这样老在为别人着想的人,叫家人怎能不疼她?
————————寒梅

Saturday, November 20, 2010

八妹

八妹是我们家里的一枚计时炸弹。两年前,她检查出患上乳癌时,情形就已不妙,癌细胞已攻入淋巴腺。她在电话中传达坏消息时既惊慌也伤心,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听到她的低泣声,我能体会到她所受的打击有多深。她远在悉尼,我们鞭长莫及,虽然幺妹也嫁到悉尼,身为家里的老幺,一生受家人保护却还没学会保护人,加以她有自己的丈夫和女儿要照顾,没法兼顾离她家相当远的八姐。 幸运的是那时刚巧四妹与前雇主的合约期满,正在她家度假,可以就近看护她。

我和表弟、表妹、表甥儿、表甥女联袂去看她时,她正在做化疗,头发虽然掉光了,但是,在四妹细心调护之下,她的精神饱满,脸色红嫩,光头的她并不难看。 我为她买了马来妇女戴的头巾及女性哈芝布帽,她很随喜,出门时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就搭配同颜色的头巾,颜色光鲜 ,衬上她爽朗的谈吐,她比我们这群没病的人都更好看。

完成了电疗、化疗的程序后,她活力充沛,在教会里活跃如昔,义卖筹款、办活动她都打前锋。回国省亲,她陪在八妹夫身边,婆家娘家两地跑,让家庭成员都感受到她带来的温情。去年她不顾我的建议延迟计划,坚持与幺弟一家人、我和大女儿母女,一行七人到纽西兰自助旅行。安排行程、租车订酒店,他夫妇俩都抢先一手包办,而且做得有条有理,让我们玩得尽兴。是她以为病已根治,不需再有顾虑?或是她要善用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为自己留下痕迹?

今年九月,她趁我的子女、侄女回国省亲时,计划一起回来凑热闹,机票都已订好了,谁知激烈咳嗽阻止了她的行程。几番检查,竟然是癌细胞死灰复燃,这一回攻陷胸、喉及腋下。星期一半夜紧急送院,发现她的心腔积带血丝的液体、肺里有凝血,医生当时还担忧她会中风。佛菩萨保佑,经过抢救,抽水、注射药物稀化凝血,她总算度过危险巅峰期,将在这个周末回家休养。

八妹紧接着六、七两位双胞胎姐姐来投胎,生不逢时,一出世便因为妈妈要照顾两个才满一岁的女儿,忙不过来,交给三舅母照顾。三舅母年轻守寡,住在祖屋里,衣食全靠四舅夫妇供应。四舅最疼妈妈,视八妹如己出,除了三舅母,八妹也视四舅夫妇如父母。我常常取笑她有两个爸爸三个妈妈,兄弟姐妹也比本家的同胞多,最多人疼也最幸福。

中学毕业后,八妹在私人医院当护士。她的活泼、开朗、乐于助人的性格很得上司、同事甚至病人的好感。有两次,病人出院后,还回来痴痴缠,幸亏有护士长帮她脱困。她受推荐到英国深造,学成后留在当地工作,直到先夫心脏病发,她才回到保送她的医院,一面工作也就近照顾先夫。先夫往生后她就到悉尼工作至今。

在她婚前,每一年我到南澳探孩子,她总提前一天先到我儿子的家等我。每天我煮好晚餐,我们俩便出门。南澳的交通系统完备,一张车票在两个小时内可以悉听尊便,乘搭巴士、火车、有轨火车(tram)、还有一种时而在路上走,时而沿轨道走的巴士(记得是叫O Ban的车子),而且无远不至。她总在前一个晚上选好目的地,带着我到处去,而且每一次都能准确地赶在晚餐前回到家。那十多年里,我们俩就这样,每人每天只用两张车票就能天南地北地走,这一点最叫我佩服她。她回悉尼后,没有方向感的我只能等周末由儿子带我出门。

八妹在南澳闹的笑话也不少。有一次她说她会做印度煎饼(roti chanai),要我准备了油、盐和面粉。谁知她要表演在空中披开粉团时,粉团就是不听指使。结果她一会加粉,一会加油,把一整罐油用完了,粉也用光了,粉团还是一团粉,她只好承认失败。把那一大团的粉碾平了,切成条状的粉块,烘成不知该叫什么名的饼干,做我剩下的那几个星期的早餐。她回悉尼后,每次打电话和我聊天,还不忘问我饼干吃完了吗?

我的儿子和大女儿通过电话问候她,听她讲述病情,知道并不乐观。但是,医生替她抽了水,凝血也暂时受控制后,八妹又是一脸笑容,在电话里告诉我没事了。侄儿趁着到悉尼开会到医院探她后,打电话对我说:“八姑就是这么乐天(happy go lucky),就让她happy go lucky 好了。” 乐天的八妹少了无谓的烦恼,她算是个有福气的人。

万事万物都躲不开成住坏空四个阶段。如果尘缘真的已了,任谁都挽留不住。八妹夫妇俩坚信主,而且对教会的付出不小,主必然会庇佑他的信徒;自八妹患癌,我们也都以各自的信仰为她祈福;大女儿更是综合不同宗教:旅游欧洲参观教堂时,在天主、圣母像前为她点烛祈福,进佛寺时则为她点灯求平安;我每天晚课时求药师佛护佑她,也回向功德给她。该做的,我们都做了;该给她精神上的支持,我会在她的身边陪她面对。我不信凡夫有延长他人生命的能力,我只愿八妹能心境平和地面对生命的关头。

------------------------寒梅

Wednesday, November 10, 2010

自贬

住在我家对门的侄女每年从澳洲回国省亲,总会抽空过来找我聊天。我们姑侄俩无所不谈。那天她到访时,刚巧我左脚的小脚趾被割伤,血流不止,我笨手笨脚地层层包扎。她看到扎得像粒“迷你”粽子的脚趾头不禁好笑。我俩从脚趾头扯开话题,她警告我切莫胡乱找医生医脚趾头。

原来她中学毕业那年,左脚脚趾头生了一粒疮,三弟送她到一家私人医院检验。医生夸张地说非截去脚趾不可。医生的话吓坏了她,她哭着不依。谁知她越不肯,医生越是用可能的严重后果吓唬她。三弟夫妇一时不知如何下决定,只好先回家商量。在一位朋友的建议下,他们转去看皮肤病医生。经过几次门诊,她脚趾的疮治好了,也保住了她 那根“截去了就不能重生”的脚趾。大女孩一再强调脚趾一经截去就不能重生,医生岂能儿戏?

侄女的话并没有夸张,人的肢体没有重生的能力,误将年轻爱美的女孩的脚趾截去,是件很残忍的事。我不明白那个医生为什么会做出没必要的建议。一个普通皮肤病医生能治得好的烂疮,一间著名医院的专科医生难道竟寻不出病原?

当事人身受其害,比较主观,三弟一家人一口咬定那是医生的生意眼作祟。事因那位建议三弟去看皮肤病医生的朋友也曾受缺医德的医生所恐吓。有一年年关将届时他去做例常检查,医生说他的病情危急,必需动手术。他的心脏的确有问题,对医生的话不疑有他,只是要求过了年才动手术。医生以事关生死存亡,用百般说辞,非要他马上动手术不可。他被缠不过,以回家拿衣物为借口离开医院。医生见他没回头,一再电催。他被催急了,干脆以没有钱动手术,在电话中问护士没钱医生肯为他动手术吗?护士这才冷冷地吩咐他别忘了回医院拿药。冷静分析,如果他的确急需动手术,为何一听说他没钱动手术,护士的态度就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只叫他去拿药就行了,事情就显得有点吊诡。事隔多年,他依然没事,他才敢振振有词说医生当时只在吓唬他。这个汽车零件公司的大老板常用他的亲身经验揶揄医生像旧日路边敲锣卖药的江湖郎中,靠吓唬人卖膏药,有辱学有专长的身份。他的话是一枝竹竿打倒一船人, 医院里富爱心,有医德的医生为数不少,一个言过其实,被他视为往钱孔里钻的医生毁了同僚的声誉,罪孽深重。经历过那一场不愉快的事,他因为反感而对医生失去信心,只是按旧药方吃药,不再去复诊。虽然他至今依然没事,难保哪一天病发,他固然必须为自己的武断负责,医生不当的催促,是否也该负起一定程度的责任?

除了医疗界有这一类自贬身份的医生,各行各业也有类似的不尊敬本身职业的人。地位神圣,穿上制服后气魄庄严的警员一接受贿赂,就成了人人诟病的对象,市民对他们失去信心,也不加以尊重,甚至有人刻薄地以“咖啡钱”当他们的代称,很为那些专业、有责任感的警员抱不平。

最近有多位朋友批评一家变质的大报哗众取宠,以小报的形式争取市场,让读者读了半天,才发现报章竟然以重要版位刊登有味的陈年旧事当头条新闻。失望之余,有人唾弃而去。我不知道自贬身份的做法让它失去了多少忠实读者,但是先贤办报的苦心被一时的短视所玷污,能不令人扼腕?

物必先腐而后虫生焉,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古人的箴言足为自贬身份者的当头棒喝!

----------------------寒梅

Friday, November 5, 2010

小脑袋与大帽子

合身的衣服穿了才得体、合脚的鞋子穿了才舒服、大小适中的帽子戴了才不致把头脸都蒙盖住,所以,买衣服鞋帽,我们都不忘试穿试戴才买下尺寸大小合体的。叫人弄不明白的是近代的人好像并不守这套规则,T恤非穿大一号,让肩线垂到手臂就被视为老土;长袖衣的外面套件短袖衣,层层叠叠的才算追上潮流。有位在殖民地时代专为英国绅士服务的老裁缝师傅对这种不合身的邋遢款式不能认同。他摇头三叹息,说他当年缝衣服,顾主务求剪裁得分毫不差。他就是看不惯今日年轻人的穿着,忿而提早退隐。

其实新时代的人何止衣裙服饰有胡乱搭配的趋势,只要你细心观察,官场上、学校里、社团组织中,不当的搭配处处可见,更普遍的是小脑袋强套上大帽子的怪现象。

不久之前,菲律宾有一部旅游巴士遭一名被革职的警察所挟持。由于处置不当,酿成多名无辜的香港游客死伤的惨案。相信菲律宾当局也不想肇祸,明显的是当中有人因为小脑袋套大帽子,以致在蒙头蒙脸下犯的错。叫人震惊的是案发后国家首脑发言时展示的那张明星牌的笑脸,三岁小孩都明白在这种场合不宜展笑靥,身为一国首脑在全世界人的面前失态,叫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脑?或是硕大的帽子下覆盖的只是小脑袋?

举这个例子只因为这案件太突兀,也祸延多条珍贵的人命。其实无论国内外,这种被大帽子所蒙蔽下肇的祸不胜枚举。最近我国旅游部花大笔公帑印刷出错误百出的宣传单子在世博中分发,糜费巨额国民血汗钱,不说愧对纳税人,光是想想国内还有多少急需资助的部门拨款无门,能不汗颜?堂堂一个以办教育为号召的国家发出的传单竟然有十多个错字错词,更糟的是分发对象还是来自世界各角落的世博观光客,糗事远传,丢尽国家颜面,岂是一句“以后不再重犯”就能草草了事?这件丢脸的事想必又是大帽子下的小脑袋犯的错。只因没闹出人命,敌对党揭发时沸沸扬扬一场之后,就不了了之。只要问题症结还在,被大帽子蒙住的小脑袋还会一再犯类似的错,不信大家等着瞧!

我担任训导主任时,有个学生硬是自我推荐要当学长。她见死缠烂打的“纠缠功”行不通,竟然动用人情来说项。一再失望,我相信那个学生对我不肯买账的做法会有意见。但是不容我管辖之下的团体有着不符资格的成员,是我做事的原则,我做得心安理得。我校学长团的表现能获得全校师生的肯定,是我最大的安慰。

退休后那段日子,我投入华团服务,人事比起学校里复杂得多,真正是看透了形形色色的人性,也是我这一生中看得最多小脑袋想戴大帽子的人,如今偶尔忆起那两年内目睹的奇闻怪事,还会发恶梦!

人贵有自知之明,明知力有不逮,选择安分地做个拉拉队员,至少还能为所属的团体呐喊助威,强过争上位后霸住粪坑不拉屎,更不堪的是滥权误事,惹得一身屎,拖累团体也害了自己,何苦来哉?

-----------------------寒梅
5-11-2010 修正

Wednesday, October 27, 2010

老校长与他的女朋友

带小女儿去吃她最爱吃的鱼头咖喱,在咖啡店里遇到我在国民中学执教时的老上司和他的女朋友在用餐。他给我们母女介绍他的女朋友。她约莫三十出头,装扮相当朴素,来自中国。她很惊讶我能用华语与她交谈,我却更惊讶士别三“年”,老校长竟然能讲一口流利的华语。

老上司受的是纯英文教育,华文华语一窍不通,但是在校中他却多方支持我推动华文教学。当年我负责的华文学会能顺利地每年出版《学报》,校长居功不小。在他之前的几任校长总以敏感为借口,连个壁报版位都吝惜“施舍”,更谈不到出版刊物。在他掌校那段时期,校中的华文学会很活跃,举办过新春展览会、每两年一次举办全校师生都踊跃出席的中秋晚会、每年还把壁报的佳作结集成书,由学生誊写、插图,再拿到先夫的办公室油印。我们只花区区八十令吉的封面印刷费,便能人手一册。这种号召力不小,华文学会的会员三百多名,人数居全校之冠。校长也以此为荣,每年 向我们要二十本《学报》,赠送给其他学校。

早期当教育长官时,校长的人缘并不好,口碑也很差,但是他到来掌校后,却是一流的校长。在他公正无私的领导之下,校中即使不同种族的同事,也能相处犹如一家人,直到今天,大家都退休了,我们还不时有欢聚。本来作为收留六年级落第生的学校,由于他对学生一个都不肯放弃,与家长保持紧密合作,后来竟然是学生转校的首选。他是同事赞扬的上司;学生敬爱的校长。可惜的是被整顿得上了轨道的学校在他被调走后又打回原形。

校长夫人早年在一家私人医院动手术时所输的血液受C型肝炎病菌感染,到她退休后才病发。他们的三个儿子分别在欧、美及新加坡工作。为了让病人安心养病,校长包办一切家务,每个月还得陪太太下吉隆坡寻医。从我们聚餐中,女同事交换做家务的心得,校长也能提供独特的意见,看得出他的的确确有参与其事。校长夫人的病时好时坏,并不能每次出席我们的聚餐,但是我们还保持联系。在她临命终时,恰好有位同事陪移民澳洲回国的同事到医院探访,亲眼见证那凄美的一刻。据她说校长夫人那时看不见东西而心慌,校长把她拥入怀中,紧握着她的手,安慰她说自己就在身边,要她别怕。同事的话令我们都很感动。太太往生后,校长不时出国探访孩子,我们的聚餐才少见他的影子。曾几何时,听说他一次旅游中国,结识了一位中国女孩,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女朋友”。

咖啡店的老板娘见我与校长相熟,趁着送饮料时神秘兮兮地告诉我那女人不是原配。我对她说他是我的旧上司,是位有情有义的丈夫,太太已经往生了,他有资格交女朋友,也有资格再婚。看到与我的格调不合拍,老板娘讪讪走开。女儿笑我讲话太直接,叫老板娘讨没趣。我倒不认为我讲错了。

当娑婆缘尽时,无论多么不舍,都得与这一期生命里的人事物割舍而去。校长夫人是位明理的信徒,料想她不会执著,更不会要她所爱的人孤独过余生。同事们只担心校长年老慕少艾,会落得人财两空。事关他个人下半生的幸福,以校长的精明,我相信这一点他心中有数。况且公务员的退休金数目不大,无需怀疑对方的居心。生不带来,死带不去,眼前为弥补心灵的空虚,也替自己的余生添色彩,校长用他该享有的退休金去换取,是他的权利,旁人何须喋喋不休?吹皱一池春水,甘卿底事?

----------------------------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