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July 5, 2012

诉心曲

                       寡居诉心曲
           ------遥寄先夫周瑞生------
  您不曾留下片言句语,
  就这么潇洒超脱地走了。
  从此置身于宁谧的西天极乐世界,
  跳出了尘俗间烦恼的旋涡
  ------不再困顿于家族间的猜疑诬赖;
           不复感叹商场上的尔诈我虞;
            世界经济不景气困扰不到您;
            苏联的辐射尘也威胁不了您。
  谁说死亡是出悲剧?
  它也有其幸运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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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可曾感应到在深更半夜里,
  我在心底深处殷殷地呼唤着您?
  声声的低诉有如涓滴掉入大海,
  不闻一声一息的回应。
  明知西天净土上不沾情欲,
  我仍痴心盼望能以至诚情意感动了您,
  今夜到我梦中一叙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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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刮风暴雨之夜,
  我惊醒起身为您盖被,
  再一度发觉身边人踪已缈,
  酸泪好比窗外雨珠,
  滴滴映出我对您无底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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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日的柔情蜜意已成追忆,
  廿一载伉俪深情只能在梦中寻觅,
  多少年来,
          我为您操持家务,
                        添饭递茶,
  多少个失眠的夜里,
            我陪您谈笑闲聊,
                          共话家常,
  服侍您不可谓不周,
  却仍挽留不了您,
  尘缘既尽,
  您竟不留恋地把我的情意抛,
  头也不回地迈进无忧境界,
  只留给我无垠的惆怅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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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我默默挑起您遗下的包袱,
          工作的压力;
          生活的重担;
          人事的纠纷;
          念您的情怀,
  早已把我压迫得透不过气,
                    折磨得形销骨立。
  前人自喻人比黄花瘦,
  我却远比伊人更憔悴!
写于1986

Sunday, July 1, 2012

缅怀爸爸

                            
        为了帮助慈善机构筹款,我先后出版了五本书。对受惠的团体,我唯一的要求只是让我的爸爸以作者父亲的身份出席推介礼,因为从爸爸的言行,我体会得到他很珍惜这份殊荣。
        今年正月廿七日,我为助母校筹募建校基金而推出新作《岁月流光你我他》,是第一次没有爸爸伴我出席的新书推介礼。在讲台上,我致辞时百感交集,酸泪不听使唤地夺眶而出。往昔出书的兴奋心情被难以克制的哀思冲淡了,涌现在心头的凄怆呛得我语音哽咽。
        小时候,我们一家与祖母、大伯及二伯三家人住在一起。二伯母在我出世之前添丁,在重男轻女的大家庭里,堂哥给二伯母带来光彩,我这个蚀本货却让妈妈抬不起头。幸亏大弟在十一个月后赶来提升妈妈在家里的地位,我与大弟的地位从此悬殊。
        男女孙子在一起玩,地上弄脏了,玩具打破了,错的永远是女孙。在客观环境下,形式比人强,爸爸对我的不公平待遇爱莫能助,只能爱怜地在背后给我补偿。有时他悄悄地塞给我一枝铅笔、一块橡胶擦。别小看这种今日的学生不屑一顾的文具,在物质匮乏的时代,小孩子都很珍惜。但是只要让祖母看到爸爸“不公平”地对待他的子女,她必然正义凛然地出面主持“公道”,结果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文具换主人,心里不由得又气又怨。祖母一面倒的偏心刺伤了我的心,但我对爸爸却有说不尽的感恩。从小,爸爸就是我心目中的巨人。
          退出职场之后,爸爸除了以弄孙为乐,他最爱与妈妈去逛市场,所以他知道什么地方可以买到什么玩意儿。有一次,他在一旁看着男孙在打陀螺。我儿子打输了,陀螺被罚摆着任由其他玩伴打。我的大侄儿打陀螺的手艺强,只消三两下,我儿子的陀螺就报销了。看着破成两半的陀螺,我儿子一时不知要怎么办,阿公招手叫我儿子把破陀螺交给他。只见他往房里转一转,手里就有了个新陀螺。小孩无知,他们都说阿公是魔术师,会变新陀螺,却不知道阿公的魔术是靠掏腰包买来的。慷慨的付出,奠下了他在孙辈心中崇高的地位。
        妈妈在生时,爸爸除了赚钱养家,其他的事一概不理。妈妈常说爸爸有福报,像摇篮里的婴儿,不必为烦琐的人情世故劳心。我们也说爸爸不吃人间烟火,天塌下来有妈妈顶着。直到爸爸往生后,整理他的遗物时,我们发现他珍藏着子女们在社会上活动的新闻报导。那本剪报引触了我们的疚痛。十五个子女,三十只眼睛,竟没有人看到爸爸细腻的心思 ------他一直是位在默默地关爱着子女的慈父!能不叫我们这群粗心大意的子女深深自责?
        际此华族传统慎终追远,缅怀先人的清明节,我们除了循俗祭祀,更把对爸爸的思念与感恩化为文字以祭爸爸在天之灵。
写于2007年清明节

Wednesday, June 27, 2012

清明时节忆故人

                        
        丧母的悲痛才稍减,慈父又叫我们再度心伤。
        从我懂事以来,每年除夕,我们家就有围炉的习俗。长大后,兄弟姐妹在这一夜,各自带了家眷回祖屋聚首吃火锅,送旧年迎新岁。但是,自从妈妈往生后,爸就不肯再围炉。尽管大弟一再婉劝,但是,一向随和的爸爸却固执地说:“圆已缺了角,炉还围得圆吗?”
        为了让子女们陪爸爸度过除夕晚上,我们家几十年来除夕围炉的习俗改为聚餐。饭后,大人话家常,小孩嬉闹,热闹的气氛虽然依旧,却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爸爸不再像往年一样,吃过火锅后,与儿子女婿打麻将,他只是静坐一旁,用落寞的眼神看小孙子们戏耍,看女儿媳妇们剪红纸贴在水果上布置神台。
        五十九年鱼水相偕的日子里,爸妈有影皆双。妈妈走了之后,爸就不再出远门。住在普吉的小姑妈娶长孙媳,来电催爸爸以“天上天公,地上母舅公”,说爸爸母舅公的地位至高,非出席不可,爸也辜负了那位他最疼的妹妹的一番好意。我要带他到吉隆坡幺弟的家,他也不肯去。被我催得紧,他黯然地对我说:“一上飞机,就会触景生情想你妈妈,那种痛苦你体会不到。”爸可错了!他忘了我是过来人,怎会不知?只是,他的长情叫我自愧不如,也令子女们感动。
        妈妈是精明的人,她生前掌管家里的大小事。妈的锋芒掩盖了爸爸,我们小时候,有事找爸爸商量,他总叫我们去问妈妈;长大后,我们有事只征求妈妈的意见,对爸爸只是知会一声,他也不以为忤。正因为这样,子女和爸爸全没隔膜。我们都不敢在妈妈面前瞎扯,生怕万一触恼了她,会受到严责;对爸爸可不同,我们可以撒娇,也可以开玩笑。我最觉得窝心的是为了逗他,故意调侃他几句,爸回答不出来,只管揉着鼻子笑。
        妈妈去世那一年内,每逢朔望、节日或忌日,我们祭祀妈妈时,家里总有蝴蝶飞来,有时甚至提前一晚,就有蝴蝶来寄宿。爸爸深信那是妈妈化蝶归来,忙着拿藤条赶壁虎,只怕壁虎伤了他的爱妻。奇怪的是爸爸去世一年多,这一年内祭拜他几十回,却不曾见到蝴蝶的影子。大弟说爸爸已和妈妈会合,有妈妈陪伴,爸爸不会再回来看我们了。是耶?非耶?爸,您能告诉我们吗?
         我在医院陪妈妈时,有一天清晨,妈向我交待她的财物要怎样分给子女。我意会到妈的时日已无多,要爸爸选择将来百年后要土葬或火葬,妈妈会跟着他。听爸爸说他决定要火葬时,我有点不信地问他可是当真?八十多岁那一辈的人肯采用火葬的并不多见。爸对我说:“时代不同了。三代以后,子孙与你没有感情,还会给你上坟扫墓吗?”一向来,我们都以为爸爸像不吃人间烟火的天外来客,不知人间事。从他的远见,我才发现我们低估了他----爸爸其实有着深藏不露的睿智!
        若依大弟的说法,爸爸妈妈已结为神仙伴侣,悠游于尘世之外,不知今夕是何年,却让我们这十五个子女在痴痴地望穿秋水,不知何日才能与爸爸妈妈再续前缘?
------响应光华日报举办《清明时节忆故人》征文
          2012年修饰

Sunday, June 24, 2012

无限的思念

                             
        虽然我们姐妹都不是电视连续剧迷,但是,每天下午四点,只要时间许可,我们都会守在电视机前,观赏台语电视连续剧,只为了要从剧中角色的闽南话对白中重温与妈妈一起度过的日子。每当听到对白中有妈妈平日的口头禅,我们不约而同对视着发出会心的微笑。
        外祖父本是缅甸的盐商。树大招风,被当地的土匪觊觎,上门打劫时砍伤了肩膀。外祖父为了一家人的安全,举家移民马来西亚,在槟城定居。患糖尿病的外祖父不久便因伤势恶化,含恨而终,留下娇弱的外祖母带着十一个子女及三个丫头,靠典当遗产过日子。
        身为幺女,妈妈是外祖母的掌上明珠。这时家道虽然中落,但是生活中有丫头及嫂嫂服侍,妈妈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对家务一窍不通。
        妈妈十六岁就嫁入三男五女的大家庭。旧日的大家庭里,妯娌之间明争暗斗是常见的现象,她们无所不争,无所不斗:争宠、争权势、争地位;斗词锋、斗手艺,甚至斗看谁先替曾家添丁续香火。在生活磨炼之下,从小没有心机的妈妈生活中十八般武艺无一不精。缝衣、厨艺、治家再也难不倒她。阅人渐深之后,妈妈待人接物面面俱圆,看人看事眼光独到,谁犯了错,甭想能躲得过她的火眼金睛。最叫我们佩服的是她有远见,料事如神,多次带一家人避过生活的浪头,所以,敦厚的爸爸放心地把家事的决定权交给她。
        在人人都相信命运的时代,一般家长都认为孩子能不能读书全由天注定。妈妈可不信这一套,她坚持要我们都受教育。尽管妈妈也重男轻女,但是,由于她本身读书不多而深受其苦,她不让她的女儿步上她的后尘。在大家庭里,只有我们这一房的女儿有机会深造。我们有今日的成就全赖妈妈所赐予,能不感恩?
        最令我们一家人感动的是爸爸生意失败那几年的苦日子,全靠妈妈拉巴,带一家人走过风雨路。生活催妈妈成长------她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转变成替一家人挡风遮雨的守护神。这当中她肯定吃过了不少苦头!难得的是生活再苦,妈妈没有一句怨言;经济再拮据,她都让一家大小吃得饱穿得暖。最令妈妈为难的是每一年学年开始时,一群子女的学费、买书钱及图体费,数目不小又拖延不得,妈妈宁可典当嫁妆也不让子女失学。点点滴滴都看在子女的眼里,个个都对妈妈既佩服也感激。
        妈妈教子女有她的一套:当我们面对粗糙的食物吃不下咽时,妈妈若无其事地说:“有人点灯照路,无人点灯照肚”;看到子女受挫折而丧气时,妈妈安慰道:“一枝草,一点露。”劝我们别宠坏孩子时,妈妈表情严肃地说:“宠猪爬灶,宠儿不孝。”当年我们全没意识到从缅甸移民来的妈妈教子女时引用的竟然是闽南俗语,直到三妹无意中发现台语连续剧的对白里有许多妈妈平日的口头禅,才引起我们追看。外祖母十一个孩子,没有人会讲闽南语,看来妈妈果然是“嫁鸡随鸡飞;嫁狗随狗跑”,是一位能顺适环境的人。
        一生为全家大小无条件地付出,妈妈赢得一家上下的敬爱。妈妈已往生十年,我们仍严守她订下的庭训。在人生路上不顺遂时,我们常引用妈妈生前的训话、沿用她处事的手法,也借妈妈的教训去教导下一代。妈妈至今仍活在子女的心中,继续发挥她的影响力。
        清明节,这个华族借以慎终追远,缅怀先人的传统节日里,每逢此日倍思亲。从电视剧中嗅到妈妈的气息,更叫我们加倍思念她老人家。
----写于2007年,响应妙香林寺主办《清明节追思赞颂先人功德》征文

Tuesday, June 19, 2012

爸爸逝世周年忌辰

               哀悼爸爸曾汉水
                  ------谨以此文祭爸爸曾汉水逝世周年忌辰------
        带着沉重的心情除下孝服,服丧期满后,换上的华衣美服并不曾给我们带来丝毫快意。想到去年今日,您弃我们而去,酸泪不由得夺眶而出。
        去年十二月十七日黄昏,您昏迷不省人事,一整夜没吃没喝,我们这群没有医学知识的傻子女只怕饿坏了您,第二天,接洽好私人护士到家里来给您打点滴。弟弟、妹妹、弟媳及妹夫们搬的搬,抬的抬,清理出您房中多余的家具,把您的卧房布置得像医院的病房,以方便护士工作。我和幺弟夫妇到医院为您买药物及向院方借应用的仪器时,接到二妹拨来传噩耗的电话,叫我震惊、心痛也有一丝不甘。自从医生诊断您患上末期肺癌以来,这七个星期里,我日夜伴在您身边,每天陪您用餐,午茶时刻,四妹给您煮点心,总依您的吩咐,多备一份,要我陪您一道吃,但您竟在我离开您那短短两个小时里悄悄离我而去,不让我见您最后一面,爸,您叫我怎么不心痛?
        自从妈妈走了之后,您在生活中无论遇上快乐或不快乐的事,都在电话里告诉我或趁我带您去用餐时向我透露。十五个子女当中,对您的爱恶感受知道得最清楚的,要数是四妹与我。
        虽然,在您病中,大家都避讳,不曾提到要怎么办您的丧事,但是,从您在妈妈身后,要我们遵礼成服守孝,我看得出您对守孝古制的重视,决定遵照当年为妈妈服丧期内的礼俗为您守孝。尽管有人说戴孝并没能令您复活,我也知道穿孝服、烧冥镪不会给您带来好处,但是,只要养育我们这许多年的父母喜欢,而又不妨碍到别人的事,我们都会漠视旁人嘲笑的眼光,为您俩随俗去做。
        一九九七年九月廿二日,我初次带您作健康检查时,年近八旬的您,除了轻微糖尿病之外,一切正常。当时,医生要您戒口。您从那时起,对甜食及高脂食物不再沾唇,即使您最爱吃的榴梿、月饼、肉干及巧克力,也不再多看一眼。我一向认为要年纪已老大的病人戒口而让他们失去生活中所剩不多的乐趣是件残忍的事,要求医生让您随心所欲进食,再用药物控制血糖。无奈您为了不愿引起医生的不快,向他表示您并不在乎戒口,让我在医生面前讨个没趣。知父莫若女,常跟在您的身边,我意识到那是您违心之言,知道您舍下平日爱吃的食物之后,生活会是多么平淡乏味。
        您一生的要求不多,衣服只求保暖,食物只要能裹腹,您已满足。每一回要给您添新衣,您都以妈妈生前替您买的衣服还很多而拒绝;带您出外用餐,您也不许我多花费。多给您加几个菜,您总限我“谁叫的菜,谁必须吃光”,只是,每年中秋节,您总不辞我们买给您的双黄莲蓉月饼及榴梿季节的名种榴梿。幺弟及菁儿从吉隆坡回来时,带给您的肉干,以及子女孙儿们从澳洲买回来送您的夏威夷豆巧克力,您都珍藏在冰箱里,留着慢慢享用。想到您那一点点的口欲享受都被糖尿病所剥夺,我的心里好痛!
        在家里,您就像我们的传讯站站长。子女们来看您的时间不同,遇到有要事却联络不上时,总是劳驾您老人家代传口讯;要传递任何文件,也都交到您这位总站长的手中,由您为我们转交。自您去后,我们只能靠留便条传讯息。三妹多次感叹家里的邮政部长卸职后有多么不便,大家都有同感。二妹、四妹都已回到工作岗位,家里更是一片冷清清。每次回到祖屋,我总习惯性地溜进您房中,您和妈妈的床仍像您俩生前一样,整齐地摆着。物在人已非,看着床头墙壁上您俩的遗照,我不自禁低声喊爸爸妈妈,声音在空气里消失,引不起回响,那种黯然神伤的滋味非笔墨所能形容。
        自从您走后,我们兄弟姐妹相约每逢双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团聚。能出席的人都带了家眷,在祖屋聚餐。餐前饭后,大家凑在一起谈生活琐事。谈着谈着,话题总是不自觉地谈到您。爸,您可曾有心电感应?魂兮归来,仍与我们在一起,听听我们怀念您的心声?
         满桌佳肴,有的是您平日爱吃的菜,有些是依俗必备的祭品,每道菜皆由女儿媳妇为您亲手烹调,一点一滴都在表达我们对您的孝思。生前子女都懂得孝养;死后一家人都在哀悼您,爸,这一生您该不再有遗憾了,只愿您与妈妈都在西方净土里,与诸菩萨为伴,向弥陀慈父学习,早日花开见佛。
写于2002爸爸逝世周年纪念日

Saturday, June 16, 2012

悼先母林仙英

                                    树欲静而风不止
                                    子欲养而亲不在
                           ------谨以此文悼先母林仙英------
        在给妈妈摺冥镪时,侄女好奇地问:“为什么烧给阿嬷的冥镪两头尖尖,而一般拜神的金银纸却是两头翘起的呢?”妈妈往生一年,她每个月摺两次冥镪,这问题想必已在她的脑中盘旋上百回,这一次憋不住才提出来。
        “阿嬷生前告诉我们,人死不足一年,烧给他的冥镪必须这样摺,泉下的人才能收用。”妈妈不可能知道人死后会有什么际遇,必然是外婆这样教她,这种习俗就这样一代一代传递下来。
        妈妈过世之后,爸爸每月朔望及年节都祭拜妈妈。我们兄弟姐妹的宗教信仰各异,却没有人相信死了的人还会回来享用祭品,盲目地随俗纯粹出于对爸爸的服从及对妈妈的敬爱。
        妈妈生前没有大恶行,她往生前半个多月都在佛经佛曲助缘之下,由她的孩子陪她念佛号,临终时也是在阿弥陀佛的圣号中安详往生。我不敢确定她是否已花开见佛,但深信她绝不会堕入三恶道。身后的祭祀对她没有多大意义。但是,这是爸爸的意愿,我们都不忍加以拂逆。
        每次拜妈妈,能抽空到来的子女都各自备了妈妈生前爱吃的菜肴、小吃,摆得满满一桌子。拜完之后,把祭品移到餐桌,一家人围着吃自由餐。你赞我买的糕好吃,我说你烧的菜可口,这就是我们家每个月两次的小聚餐,也是妈妈身后用来联系一家人感情的途径。
        祭之丰不如养之薄,如今,再丰腴的祭品都在祭拜后吃进我们的肚子,妈妈何曾尝到一口汤水一块饼食?冥镪化灰后,徒然替街道添一堆垃圾,亡者何曾分得一个铜板一丝利益?孝服穿得再久,只不过让爸爸安心,叫他感受到子女对他的服从与尊重,妈妈何曾能从中得益?
        妈妈有福报,她一生中有外婆宠她、爸爸疼她、子女敬爱她、病重时,有医生护士全心全意照顾她。其生也荣,其死也哀,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八月十八日是妈妈的周年忌,爸爸遵循道教仪式为她诵经;二妹三妹及十妹在教堂为她献弥撒;我和其他弟妹们到寺庙供佛斋僧,把功德回向给妈妈。不论用什么形式为妈妈祈祷,我们都带着一颗虔诚的心去做,只愿妈妈能够离苦得乐,往生极乐净土。
        如果你的宗教仪式与我们迥异,且莫笑我们的做法愚昧蠢钝,也别说我们迷信盲从,人只在肢体被残伤时,才感觉得到切肤刺骨有多痛。子女在失去妈妈时,才深深体会到亲恩报不尽而恨不能沾眼中串串酸泪,倾心中滴滴鲜血,写出对妈妈无限的思念。
写于1998
       

Tuesday, June 12, 2012

想您,爸爸

                                   
        已经三个多月了,爸爸的影子仍然在我的脑海里萦绕着。每次思念爸爸,我总是悄悄地溜进他的睡房,默默地凝视着那张爸爸生前常坐的靠背藤椅,脑中油然浮现着爸爸慈祥的脸,仿佛还眯着眼对着我笑。
        在这空荡荡的卧室里,枕头被单依然像爸妈在世时一样,整整齐齐地摆在他俩的床上。这里曾经是我们姐妹伴妈妈闲话家常的安乐窝。妈妈生前,每逢周末或假日,爸和儿子女婿在前面客厅搓麻将,甥侄们在内厅看电视,我们便陪妈妈窝在她的房里闲聊。妈妈去后,爸的卧房成为女儿的禁区。直到爸爸病了,我们才再踏入他的房门。
        那一段每晚留在爸房中看护他的日子,我体会到爸对妈妈的长情。那时我刚动过手臂手术,举动不自在,加上外行生手,用枕头替爸垫高背部时,总做得不好,让爸躺得不舒服。我们多次劝他改用幺弟特地为他购置,像医院里那种专供病人睡卧,可以绞高背垫的病床,爸却宁可忍受歪着身子躺下的不舒服,坚持要回到他与妈妈的卧床。
        自从离不开氧气筒之后,爸就不曾再踏出房门。三餐都用餐车推送到他的面前,由轮值的女儿或媳妇喂他吃。尽管他的味蕾已失去功能,爸说无论吃什么都淡然无味,有时甚至带苦味,但是,看到四妹挖心思弄合他口味的菜肴、看到喂他进食的女儿媳妇用鼓励的眼光望着他,为了不让尽心尽力看护他的子女心里难过,爸总是大口大口地吃。老人家体谅晚辈的心思深深撼动了我们这群子女,我们对爸爸更加体贴,总想尽办法逗爸爸开心。
        每天替爸爸梳洗换衣后,我们围绕着他,分别用润肤膏按摩他的四肢。浮肿的小腿、脚板及两手在我们轻轻搓揉之下消肿了、灵活了。小侄女、甥女常在爸跟前戏耍,逗得阿公笑呵呵。一听到阿公咳  ,两个小不点会停下手赶上前去,学着大人的模样,在阿公的背上乱拍一顿。爸常常称赞两个小孙子懂事。说着说着,他咧开没有牙齿的嘴巴,用深含笑意的眼神,爱怜地看着陪在他身边的女儿媳妇及孙子。不再戴上假牙,爸显得有点苍老,但是那一脸慈祥满足的笑容却让我们看了很窝心。
        三月廿七日是爸爸逝世百日纪念日,我们兄弟姐妹各自带来祭品:泡参枸杞鸡汤、猪尾肉骨茶、豆豉鱼、红龟糕、蛋挞……摆满两张桌子。配搭得有点滑稽,却道道都是爸爸平日最爱吃的菜色。一百天来没有机会再喊一声爸爸,我们这群失去父亲的孩子只能用这方式表达对爸爸无限的思念。
写于2002爸爸往生百日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