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July 10, 2015

赴一场盛会的感触


        75日,雅比璘国民中学的华文班学生在Berjaya Georgetown Hotel举办一场叙旧会欢庆毕业25周年。师生百多人济济一堂,欢笑声弥漫会场。

        不论是在台上致辞或是在台下聚谈的师生,不谈严肃的话题,讲话内容尽是当年课堂上的小插曲:有学生调皮地在老师面前互揭同学的疮疤,提彼此的糗事,引来阵阵哗笑,事隔多年,已不再尴尬;有学生语带诙谐,谈他们当年有多羡慕老师的衣着打扮及流线型跑车,显尽年轻人爱美爱炫的天性,今天,以他们在事业上的成就,物资条件已不遑多让,个个打扮得得体,反过来让师长羡慕他们拥有的青春;有学生忏悔他当年没掌握好华文,限制了今日他在新加坡的发展……林林总总的话题拉回昔日上课的情景,重温旧日校园生活的情趣,氛围很温馨。大家就像在闲话家常,是名副其实的叙旧会。

        这一届(1985—1990)的学生念旧而且贴心,组织能力也很强。他们体谅到老师的体能不比当年,每一回宴请老师,都依不同路线安排车子接送;不论当年有没有教过他们的老师,都殷勤招待,让每位老师都觉得自己是宴会的贵宾。打从2010年起,他们就开始办小型聚餐会,也邀请他们联络得上的老师参与其盛。从最早只请到四位老师到这一次有30位老师出席,筹委会的理事们肯定付出不少的心力。会上,学生声声感恩师长们拨冗出席;老师们也不约而同感激是托学生的福,才能与退休后就联络不上的同事再聚,气氛融洽,宾主尽欢。

        雅比璘国民中学在上个世纪60年代初开办时收的是小六的落第生,学校课程专注传授工艺,校中有完备的工艺与家政设备。有的学生完成学业后,凭他们的成绩申请进入职业学校(Vocational School)或工艺学院(Technical Institute),有谋生的一技之长,毕业后立即投入职场,因祸得福,是他们所始料不及的事。80年代之后,雅比璘中学就与一般国民中学无异。尽管如此,不能直升华文中学,被分配到雅比璘中学的华校生仍然觉得很委屈、很无奈。据学生告诉我,到雅比璘中学就读之后,他们从沮丧改为喜爱这间“马来学校”,中学生涯过得快乐。

       在雅比璘中学执教226个月28天,这间学校最叫我津津乐道的特色是校中老师不分肤色,不分宗教,大家就像一家人,工作上互相配合,相处得融洽;其次是很多老师都把学生当自己的子侄在教。就算初期所收的学生素质比较差,老师们抱的是“能救一个救一个”,不言放弃的态度;此外,令师长自豪的是学生进入社会后,都能奉公守法,踏踏实实在做人。我还记得曾经在路上遇到骑着三轮车要到巴刹做生意的学生,他一手握着车把手,扬起一只手向老师请安。也曾在餐厅里遇到带了妻女来用餐的学生,见到老师时,赶紧收起衣袋里的香烟,已经离校多年,30多岁的人,依然没忘老师的教诲,怎不叫我感动?

        师生的感情需靠双方培植与营造,一点都勉强不来。学生感恩师长待他们如子侄;师长引以为荣的是学生就算不是顶尖的大人物,他们在事业上也都各有所成,并不输给他们直升华校的同学,更难得的是他们都是自爱的好公民,那才是教育最大的成功!

Monday, June 29, 2015

我学佛的领悟


        我是家里唯一在佛教寺庙当义工的成员,大弟往生时,侄儿侄女办他们父亲的丧事都与我商量,也毫无异议地接纳我的建议。这根大梁的压力不小,扛起了才觉察到自己对佛教殡葬礼仪知道得太少而感到惭愧。      

         胞弟一家人都是道教徒,他病重时,侄儿就已告诉我他决定以佛教礼仪办父亲的丧事。 从他弥留直到殡葬,大弟耳边佛号不断。守丧那五天里,有北传及藏传师父诵经超度,佛教团体也来助念。不但在居丧期间全家茹素,接下来每个“七”也都以素食祭祀,再由显本法师带领我们诵经、回向,并且在每个第六日到南传寺庙供佛斋僧,直到七七功德圆满为止。

         胞弟生前为人低调,葬礼庄严却并不夸张。没有专业的佛教殡葬礼仪专家在旁指导,我不敢确定我们所做的是否圆满,只是尽我们所知去做,但求心之所安而已。

        生平第一次参与策划佛教葬礼,我有很深的反思:学佛这么多年,我在这方面到底学到了什么?我一向只知道家里有人病重,就到寺庙拜忏、供佛斋僧、也在我家供奉的药师佛像前点一盏药师灯。那是1996年妈妈病重时,满礼法师指示我做的。过后,爸爸病了,大弟病了,我依样画葫芦,照样点灯不误,还遵循师父的教导,直点到他们往生后49天为止。从最初懵懵懂懂的跟,战战兢兢的点,生怕风吹灯熄是凶兆,到后来领悟到点灯的意义是在献一盏灯供养药师佛,回向功德给病人。少了顾忌,不再迷信后,每天早晚添油、换灯芯、拭抹灯盏时不再提心吊胆,点得法喜充满。

        我的慧根不高,加以当初是从人间佛教入门,师父教我们以生活里的穿衣吃饭睡觉无不都是在修行,所以,我一向寓佛理于生活;用生活实践佛理,学佛学得很自在。对佛经里佶屈聱牙,生涩难懂的词语只是跟着念,却不曾深入去研讨,自以为如果能够轻轻松松学佛,何需往冷僻晦涩的字眼里钻?俗务把我的生活填得满满,我这个俗人中至俗的根性限制了我求精进,自忖钻研只会自寻烦恼,不是适合我的学佛之道。

        无论是在佛光学舍或是在妙香林寺,我在佛堂里的任务专注在文学多于佛理。曾经在七月法会期间礼诵《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每周两晚的佛学讲习中,我负责介绍译者唐玄奘三藏法师,也是从文学观点切入,为玄奘大师平反冤屈,才进而谈到大师的成就、胸怀、西行取经及遗留世上的痕迹,所谈都从俗世的事物着眼,就像在介绍一位伟人的成就,不曾攀缘去求与佛理沾上边。教周日佛学班,我只是负责用故事演绎道德教育。故事虽然宣扬孝道、慈悲、惜福之类的佛教教育,却不曾直接谈佛说教。只要学员学得高兴,家长默默支持,我们教得乐在其中,三赢的效果让大家皆大欢喜,我已满足。

      几十年来, 有幸能以佛门为平台,老老实实做我份内的工作,随缘学佛,全靠有师父们的慈悲与包容。师徒多年,师父掂得出我有多少斤两,知道我的小脑袋装不进佛学的大道理,这颗芥子纳不入须弥。他虽没说出口,派给我的工作可都与文学有关,让我在自己能力范围里展拳脚,容许我在佛门边沾一沾佛恩,至今虽还登不上大雅之堂,我却学得很逍遥!

       

Monday, June 22, 2015

丑陋的中国游客


        参与语文学院同学两年一度的叙旧会,一贯与我同房的胡秀玲同学因为身体不舒服不克出席,我一个人独霸一间客房。有同学羡慕我有更大的空间,也有人说我胆子大,竟然敢在陌生的旅馆独宿,却没有人知道随团的导游小姐在空挡时间到我的房里小休,让我有机会分享了她的导游生涯而大开眼界。

         据她带旅行团的经验,她最头痛的是带来自中国的游客。更叫我瞠目结舌的是她说曾经有该国的游客竟然把臭袜子放进旅馆提供的热水壶里,烧开水消毒袜子。不隐瞒这种缺德的行为,足见那个自私的游客并不以为那是一件有损人格的恶行。旅馆给出门在外的旅客提供烧开水泡茶的方便,自私的游客却用来消毒自己的脏袜子,对下一个进住的客人既不公道也欠尊重,这种超标的自私行径叫人不敢恭维。

        另一件她带其他国家游客不曾经历过的糗事是他们一进客房,打开装满食物的冰箱,喜不自禁。退房时顺手牵羊把冰箱里的冷饮、啤酒、巧克力都扫走。结果旅馆为追有关客人付款,耽误了不少时间,打乱了旅游行程,也叫导游很尴尬。她说不出那是出于贪小便宜的心态或是像无知小儿看到可口食物便霸道地想据为己有的幼稚行为。

        一般游客都会在旅游时购买新衣服,却没见过有女游客在旅游车上当众脱下身上的衣物,换上新买的衣服。春色满车,其他游伴见怪不怪,视若无睹,倒是旅游界里身经百战的导游一时目瞪口呆。

        我递给她当天的南洋商报,翻开国际版《神州探索》,刊载着瑞士莫诺普尔酒店女老板赫勒用饥饿、极度瘦弱及奄奄一息的饥童照衬托中国游客留下满桌吃不下的食物的照片。赫勒女士还在每张餐桌上特地以中英文双语牌子促请游客吃自助餐勿浪费食物。导游小姐细读报导后连连点头,说这类游客浪费自助餐的食物是常事,早已不是新闻。

        中国经济崛起,国民出国门当“散财童子”,是旅游界的“米饭班主”。眼里只见$的商人无不把他们当财神爷来供奉,赫勒女士敢冒天下之大不违,大概她也像我房里这位满肚子牢骚的导游一样,憋得受不了。除了她俩对行止失体统的游客有恶评,我们不也常读到有关中国游客污染旅游景点、破坏历史古迹而被警告的新闻报导;在厕所墙上贴卫生棉而被禁用卫生间的糗事?此外,香港、新加坡等地的居民对这类行为叫人不敢恭维的游客啧有微词,用种种不堪入耳的绰号作他们的代名词。

         中国是有五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国民深受儒家教育熏陶,知书达理。身为海外的华裔,我们无不以华人温文儒雅、质朴敦厚的素养为豪,如今怎么竟有沦落到这个地步的子孙?虽然,树大有枯枝是难免的事,难道有关当局真的对这些出国去丢人现眼的害群之马束手无策吗?

Friday, June 12, 2015

父母的心在哭泣


        每当我说死去的人比活着的人有福,四妹总认为我太悲观。我不确定那是因为她比我乐观,或是她还没真正尝过死亡带来的切肤之痛。

        想当年,先夫潇洒地挥一挥衣袖,带走我生命的云彩,我的天地顿时天昏地暗。扛起他搁下的担子,面对来自四面八方,林林总总的问题,我手足无措,就像掉入漩涡的孩子那么无助,我只恨不能也潇洒地闭上双眼随他而去,将一切烦恼交由活下来的人去担当!

        随着子女一个个成长,肩上的担子换了装:有儿子工作上受辐射威胁的顾虑、有女儿上下班时面对的安全问题、有子女们预支体力,严格超时工作的健康考量,担子里最叫我不胜负荷的是大女儿久不久就来一次的冒险性休闲活动。

        大女儿从小就比她的哥哥和妹妹有冒险精神,她去度假如果没把我带在身边,准又是那把我的神经扯得很紧,不是风帆就是浮潜“松懈压力”去了。记得有一年,她原本要到菲律宾浮潜胜地Boracay度假,谁知宝发台风在她出发前两天侵袭菲律宾。我担忧她的安全,要她取消行程;她打电话向有关当局询问,认为没事,坚持依计划成行。她已是成人,脚在她身上,我远在槟城鞭长莫及,只能绷紧神经度过那几天。直到她平安回来,我松懈下来时,不是轻松,而是虚脱的感觉!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局外人很难体会得到为人父母为挂怀子女的安危,心头的煎熬有多难熬。一位好友不时举Boracay那件糗事笑我太执著,招致无谓的自我折磨,是自讨苦吃。这几天读沙巴兰瑙地震的新闻报导,,最震撼我心的一句话“我很后悔让女儿去登山”,罹难者黄英平的父亲这句话道尽了天下父母心里的痛。子女平安回来,父母的焦虑被视为杞人忧天瞎焦虑;一旦有事,那种自责与悔疚痛得没有抚慰之处,岂是外人所能体会其万一?

        父母在,不远游是古人坚守的孝道;相对今日交通发达,地球村里天涯不过咫尺,学生为长见识出国参与活动是常事,只要快快乐乐出门去,平平安安回家门,那是他们成长路上一块里程碑,他们都视之为成长的权利,不存在着孝或不孝的问题。一旦遇上不幸,自责当初不该点头的点头、痛失亲人的撕心裂肺、缅怀昔日天伦乐的失落、白头人送黑头人的凄楚,这一切的遗憾就得由父母来承担。我相信不少父母在心底深处会有但愿死的是我,不是你的呢喃,只是,有多少年轻人看得到父母心里在哭泣?

Thursday, May 28, 2015

我的儿子是孙悟空

 
我的儿子是孙悟空,把这句话挂在嘴上的朋友生性豪爽,敢怒敢言,讲话语调夸张,属于语不惊人死不休那一类型。他与太太花一生精力培育他们的独生子:省吃省用也要给儿子提供最先进的学习设备、送他到最顶尖的补习班,不管补习费多高,他夫妇俩从不皱一皱眉头;无论补习班离家多远,他俩管接管送,没听过一句怨言。那个他心中嘴里的精英果然没有辜负了他们的期望,从小读书都是名列前茅,中五会考还凭着优越的成绩,获得奖学金出国留学。

        年轻人志在四海,马来西亚的浅水困不住蛟龙,他毕业后在美国立了业也成了家。媳妇是名门之后,本身的成就也不小,他夫妇颇以她为荣。每一回儿子带着家眷回国探亲,他总兴奋得眉飞色舞,广邀亲朋戚友聚餐,介绍他家第二代的精英。精英是他儿子当时的代名词,一门俊秀,他的儿子果然当之无愧,他叫得自然,大家也不觉得逆耳。

        曾几何时,他不再提“精英,取而代之的是“孙悟空”。孙悟空能飞天遁地,有辨识妖魔鬼怪的慧眼,耍起脾气大闹天宫,连玉皇大帝都奈何他不得。称儿子为孙悟空,不知内情的亲友纷纷猜度,莫非他的儿子又有了新的专长,就像孙悟空一般,能人所不能,学历、职权更上一层楼?远近的人对他不由得又羡又妒。

        后来,他与一位老友喝闷酒时,话匣子一打开,忿忿地泄露了“孙悟空”的底,原来他家的孙悟空是初出道时的版本-----从石头蹦出来的石猴。郁积胸口的袋子松了绑,滚出来的牢骚没完没了,无所顾忌地骂尽不知感父母恩的年轻人!

        “今日的年轻人都以为自己出生就无所不能,一笔抹杀父母的栽培,简直是再版的孙悟空!”“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家伙,无父无母培育,就有超人的本事。哼!骗鬼呀!”人人都听得出他话中有话,意有所指,却没有人忍心追问是怎么一回事。

        培养子女本来就是为人父母的天职,只是少见有像他夫妇那么卖力的父母。殊不知付出越多,期望越大;子女略有疏忽,父母的失望越难以衡量,这就促成悲剧的缘由,是他们所始料不及的事,足以为天下父母引为殷鉴!

 

Monday, May 11, 2015

哀悼胞弟曾福兴


        胞弟曾福兴恸于425日在家人声声嘱咐要他万缘放下,紧随阿弥陀佛登净土声中,安详往生,享年75岁。

        大弟有福报,他一生平稳安定,没有大风大浪。小时,他被祖母和妈妈捧在手心里疼,长大后继承爸爸的事业,在建筑界谋发展。爸爸的建筑公司被友族合伙人侵吞后,与爸爸有交往的建筑公司老板赏识他敦厚朴实的性格,邀他监督建筑工程。刀无两边利,他忠于职守,得到老板的信任,却得罪了另有企图,想用甜头贿赂他的承包商。他的处世座右铭是: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不贪图小利,他挺得起胸,直道而行,企图偷工减料却踢到他这块铁板的建筑承包商只能恨得牙痒痒,却奈何他不得。

        记得在他的独生女大学毕业那天的聚餐宴上,他感慨万千地说:“我一个受薪职员能培养子女都大学毕业,还有何奢求?”我注意到他说这句话时,眼眶里含着泪。大弟三个在南澳阿德莱特深造的子女在各自的领域里都有成就,也懂得孝养父母,无论在精神或物质上,夫妇俩晚年生活都很优裕。

        大侄儿与妻女旅居南澳,小侄儿及侄女一家则随侍父母身旁,三兄妹都事亲至孝。侄婿无论在体型或感情,活脱脱像大弟夫妇的儿子,也深得岳父母的疼爱。两个侄孙更是阿公阿嬷的心肝宝贝,上下课由阿公接送。阿公对外孙有求必应,放学后在回家路上,带着他们买零嘴是大弟的至乐;带父母出国旅游,足迹遍及香港、台湾、日本、南澳则是子女对他夫妇的回馈。老来能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人生已该无憾!

        大弟夫妇鹣鲽情深,结缡52载,犹相敬如宾。大弟一贯谈吐诙谐,时而逗得弟妇啼笑皆非。他这一生最后一次幽太太一默是在他病中,弟妇唠唠叨叨要他戒口,他既不抗拒,也没表示赞同,却等到在主治医生面前才装出一本正经的表情说:“我家的DrTeh要我戒口,你说呢?”主治医生熟知他讲话的习惯,反幽他一默道:“家里有个Doctor也不错嘛!”言犹在耳,斯人已逝,弟妇向我们引述这件事时,她脸上的表情揉和着夫妻间的柔情蜜意,有温馨、有余韵、有无奈,也有不舍。

        大弟为人乐善好施,他每年生日都到病老院、玛丽安山及圣尼古拉盲童院布施。侄儿们秉承遗愿,将赙仪捐赠这三间慈善机构及三省堂曾公司。小侄儿也在他爸爸的头七那天到南传佛寺供僧后,带着妈妈与两个外甥到三间慈善机构布施。这种做法不但圆成先人遗愿,也培养年幼一辈的慈悲心,值得嘉许。

          在小侄儿的安排之下,大弟的葬礼循佛教仪式进行,肃穆却不失隆重庄严。从他弥留那一刻开始,阿弥陀佛圣号不断,守灵期间,承蒙藏传及北传佛教团体来助念、合家茹素七天、供僧、布施,该做的都做了。出殡那天,天空出现色彩灿烂的彩虹。火葬后,送骨灰下海时,水里也出现斑斓的彩虹,说是巧合也好,信是瑞相也好,我深信大弟已蒙弥陀接引登净土了。但愿他能应我们所祈望,花开见佛后,乘愿再来。

 

 

       

Wednesday, May 6, 2015

缅怀我与大弟共享的童年趣事


                                              ----谨以此文悼胞弟曾福兴----

        大弟福兴,在311日经医生诊断患癌,到425日往生,前后仅“短短”46天。

        若以胰脏癌折磨得病人度日如年计算,46天相当于46年,怎能算短?我这么说是因为大弟在患病这46天里,尽管癌细胞已入侵肝、肺及脊椎,脑里也发现肿瘤,但是,除了往生前那一晚睡得不安宁,其他日子里癌魔对他还算客气,而这场致命的病却促使家人加倍珍惜能陪伴他的时光,远在国外的儿子媳妇孙女、甥儿、甥女纷纷赶回国探望他,国内的弟妹侄甥也在能抽得出时间时去陪他,给他送上祝福,让他沐浴在温暖的亲情里。我在探病时,多次看到他那两个外孙或依偎着阿公撒娇,或抢着喂阿公吃面包、喝营养液,阿公乐得眯着眼睛笑,天伦之乐乐融融,晚境温馨,非常感人!

        记得44日中午,我和3个子女,4弟带着妻女,还有2妹及4妹,在大弟的儿子、女儿及外孙的陪同下带大弟到邻近的餐厅吃他最爱吃的鱼粥,他虽然不像往日一般幽默健谈,吃得也不多,但是上下梯级无需搀扶,行动依然自如。

        410日傍晚,我到槟安医院探患黑斑蚊症的大弟妇时,大弟在刚从阿德雷特赶回来的大儿子陪同之下也到来,还以他一贯调皮的口吻跟主治医生讲话,自我调侃说他夫妇流年不利,双双患病。语气与神情稀松平常,完全看不出是一位病入膏肓的病人。

        直到413日第5次电疗之后,他开始没有食欲,却在23日那天开始胃口大开,每餐吃大半碗粥,我心知不妙,只怕是回光返照,果然在25日中午,在阿弥陀佛佛号声中,安详往生。

        我们常说我们兄弟姐妹15人,其实爸爸妈妈共生了18个子女,我和大弟接下来的一对弟妹在日治时病逝,所以,那38个月里,家里就只有我和大弟两个孩子。虽然大弟是祖母和妈妈的心肝宝贝,但是,在日本人的魔掌下,物资贫乏,大弟与我这个蚀本货的待遇相差不大。

        那时,家里养猪、养羊,还有一大群的鸡和鸭。光靠香蕉树筒不够喂猪,我们还得与邻近的孩子结伴上山采喂猪的野菜。毕竟年纪还小,我们有时顾着玩,眼看太阳就将下山,来不及采野菜,迷信地以撕草占卜回家会不会挨骂。占卜灵不灵我已记不起来,但漫山遍野乐疯了的记忆至今还深烙脑际。

        日治时代,我们住的亚答屋三面在群山环绕中,屋前有一道很深的溪流。不必采野菜的日子,我们的任务是拿着长竹竿看顾在溪里戏水的小鸭,以防蛇来侵袭小鸭。谁知蛇欺我们年小,傍晚时分赶小鸭上岸时,竹竿一拨,有些小鸭翻转过来,身子已被蛇吃了,只剩鸭头和皮毛浮在水面。这道溪给我印象深刻,事过70多年,我偶尔还会梦到跌进深溪而惊出一身冷汗。

        大人对这些常常来偷吃鸡鸭的蛇一点不客气,杀蛇吃肉和捕杀到来捣乱的猴子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却把连皮的蛇头挂在竹竿上。我和大弟对蛇肉、猴肉不感兴趣,却以耍蛇头为乐。他比我有力,抱着竹竿左右晃,我拉着蛇皮跟在后面走。说到蛇,我还记得从我们的住家走向山下的路边有一座拿督公庙,庙后大树上,有好多蛇倒挂着,我们俩经过时,常常停下脚步逗着蛇玩。那时还小,不知道蛇会咬人,奇怪的是我们都不曾被蛇咬过,所以家里没人知道我们曾经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15个兄弟姐妹当中,只有我和大弟的童年最自由、最野、也最精彩。如今大弟已骑鹤西归,与他共享过的童年往事仍深烙我的心版,谨借文字记录,聊以 表示对他的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