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六,大女儿送从苏格兰到来她家度假的旧同事上机场,我独自在家里,先是感到胃痛,接着痛的感觉移至右边肚子下方。女儿一回到家替我检查,说是盲肠发炎,就匆匆收拾了盥洗用物及衣服,送我到医院。
医生听到我的年龄,说这个年龄的老人盲肠发炎发作的机率不高。他虽没有明言,但从他不断确定我最近排便习惯有没有改变?一再问我有没有便血?还询问我们家族有没有人患癌?我想他的诊断是我患大肠炎,更可能是大肠癌!
在这个人人谈癌色变的年代,医生慎重其事,一 办好住院手续,护士便开始忙着为我抽血、吊盐水、葡萄糖、止痛药及抗生素,还安排好让我当晚就作电脑断层扫描(CT Scan)。对坐满一室的妹妹、妹夫、弟弟、弟媳及外甥谈及医生的疑窦,他们看我谈得轻松自在,不像在谈自己的病,不知是不是怀疑这也属回光返照的现象,不约而同都微微皱眉。从他们的眼神,我意会得到他们的隐忧,想必是前年大弟被胰脏癌夺命,去年二弟心脏病猝发而亡,连续两年雁阵折翼,把他们吓着了,反过来是病人安慰访客说:“我活到这把年纪,责任完成了,孩子都能自立了,我已没有挂碍了。就算检验结果证实是大肠癌,我还该为佛菩萨加被,在这时候安排女儿回来陪我、照顾我而感恩。”
CT Scan证实我只是盲肠炎,第二天早上就动手术去除盲肠。肚皮上3个小伤口妨碍不了我的行动,女儿不在时,我早晚盥洗、起身拿报纸、上洗手间,只管推着挂点滴的杆子在房中走动。尽管护士们一再吩咐我有事按铃,她们会来帮助我,我这个“过动儿症候群”的老病人却让她们感到无奈。
出院前的晚上,大女儿陪阿姨们回去后,夜班护士长进房看不到我,找到盥洗室,看到我正在洗脸刷牙,咧嘴一笑,竖起拇指说:“Good。”我不知道她是庆幸我没出事而说Good;或是看到我手术后还能自由行动而赞Good?无论如何,她咧嘴笑就不是坏事;她说Good,总比说Bad更加Good,不是吗?
在医院3天2夜,除了动手术时那几个小时,在麻醉药的效力下我全然无助,其他时间我都行动自如。回家后也只在首两天,俯下身时伤口处有拉紧的感觉,过后已能弯腰。复诊时,医生一再说我恢复得比年轻人更快。大女儿附在我耳边,用戏谑的口吻说:“不是比年轻人恢复得更快,而是你不曾把自己当病人。”
我也深信病人的心情深深地影响病情,探望病人时,我总勉励他们把病交给医生,自己走出病房,借阳光驱除心里的阴霾。病魔已欺上门,越怕它,它就越得逞;不把它当一回事,它见造不成威胁,气势就弱了一半,另一半就交给药物去对付它,自己落得逍遥,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