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February 7, 2014

幸福的定义



                                     
        侄女任职的会计公司从圣诞节一直休假到新年,公司限员工那七天必须申请年假。去年恰逢表弟及她的同窗好友分别在圣诞节期间结婚,她乘便回国参加婚礼兼过圣诞节。销假回悉尼还不到一个月,又得赶回国过农历新年。今年年底,她妹妹的婚礼和婚宴也因为长辈执意择吉日而跨新旧年举行,她还得像今年一样,紧凑地两度回国。她告诉我,光是想到必须再一次从悉尼赶回国两趟,就已经觉得很累,我能体会得到她两地奔波的劳累。
        一般人都认为有机会乘飞机出国是一种享受,能出国的人都很幸福,我可不以为然。每一次我出国探子女,身边的朋友都用羡慕的语气说我好命,我每一回都回以跨国越洋追孩子是苦命不是好命。朋友们嘴里没说什么,不过,我深信他们当中有人会认为我在讲风凉话;也许有人会笑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自从在1981年底送儿子到艾德莱特念书,我和先夫每一年都带子女到南澳探他。那时,一路上都是一家人同行,出入境及一切必需手续有先夫在打点,唯一折磨着我的是飞机起飞及降落时要呕又呕不出的感觉。晕机的煎熬大大削减我出国的兴致。先夫往生后,孩子一个接一个,先为学业,后来为事业离开我的身边,出国探孩子成了苦乐参半的一件事。想到就将与久别的孩子欢聚当然是乐事;出发前担心德士误点赶不上登机叫我心里忐忑不安,行李会不会超重是另一个搁在心头的担子 ,一直到进了候机室,我才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又得准备面对晕机的折磨。我相信我在机舱里脸色必定很难看,在飞艾德莱特以及飞往苏格兰途中,曾经有邻座的乘客关心地问我“Are you alright?”也曾有两次在机舱里晕倒了。从艾德莱特回国,心头搁着的是另一种心理负担:飞机在午夜时分才抵达槟城机场,我总担心万一行李有耽搁,出来时如果德士服务站已经关闭,我就会被困在机场了。心头这颗大石必须等到一切顺利才能放下。虽然,这些担忧没一次出现过,豁达的人也许会笑我天下本无事,是我这个庸人在自扰之,说我杞人忧天自寻烦恼,但是,单身出门,只要一个关过不去,接下来的行程就受阻了,我能不提心吊胆吗?
        人生八苦,最折磨我的是“爱别离”苦。与所爱的家人相隔万里,尽管借助于科技,只要一张机票在手,再远的距离也无需借婵娟寄相思,但是,往还时个中的苦楚,没有身历其境的人是无法体会得到的。我对幸福的诠释是最最幸福的人是不需跋涉、毋用奔波,就能与所爱的人朝夕相处!
       

Friday, January 31, 2014

接班人



                                           
        我的工作态度不好,无论大事小事,都紧张兮兮的,不但自己承担得吃力,也叫一起工作的伙伴难以消受。随着年龄增长,视力衰退,精神不济,做起事来倍感吃力,我开始为手上一项项的任务找接班人。这一刻我只渴望接班人能尽快把工作接过手,好让我能如闲云野鹤,逍遥地来去自如。
       打从两年前开始,每当我受邀讲课,都带着谭老师一起出席。去年年底,她已成功挑起小学生念佛营的学长培训的重任,叫我感到欣慰。
        培训学生讲故事的技巧是一件轻松而有趣的事,效果也很显著。自从开始办讲故事课程之后,明显地看得出参与的学生的表达能力增强了,发言时也显得很有信心,不见有人在讲故事时再出现吞吐扭捏的神情,这些都是在不着痕迹中培植他们将来待人谋事的技巧,学生成长后肯定会从中获益不浅。除了从故事中学得处世的大道理之外,学生也从提取故事要点的过程中熟练摘录要点的技巧,那可是他们升上中学时的一项课程啊!这项有趣兼有益的工作目前有两位接班人,当中谭老师是有了一年经验的旧助手,我对她有信心;新加入的洪老师学习态度认真,深信不会有问题;周日佛学班开课后胡老师也会加入我们的阵营,是人力最强的一组,也是工作量最重的一组,不过,有三位接班人轮流当值,不会太吃力,我只需负责从《寒梅网页》部落格里挑选故事及提示要点而已,压力大大减轻。
        教育主任曾老师是电影分享会及写剧本的接班人。电影分享会是新春活动的节目之一,我们在观赏过师父选定的影片后,就着剧本内容作出分析、掌握重心点、圈定剧情精髓及录下精警句子之后,只需再多一两次的注脚,就大功告成。一年一度的活动,实习的机会不多,是美中不足的地方;剧本则是为中秋晚会庆典的压轴节目而写,目前还没开动,不过,曾老师是一位资深教师,由她接班应该不会有问题。
        出版《清明节追思文集》的工作实际上是由主编挑大梁,我这个策划人只是居中联络以及处理一些杂务,属于跑腿性质的工作。唯一的难处在于邀稿及礼请编辑义工必须靠人脉关系,很难找到接班人,所幸师父愿意接手,让我如释重负一身轻。
        能为佛堂服务是一件有意义的事,看到工作的成果更是件赏心乐事,只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天下没有不退下的浪头,当自知精力开始衰退,急流勇退才是上策。
        在佛堂当义工,人人都以服务为目的,要找接班人不会太难,你退下由我来承担;我退下时,自然有另一位义工接棒,滔滔长江水不会断层,所以我们能做得法喜充满,这就是一种福报,必须懂得感恩。
       

Friday, January 17, 2014

新鞋与旧鞋



                                
        朋友的独生子带新婚妻子回国向家人宣布喜讯,做妈妈的紧张兮兮地追问第一次谋面的媳妇的身世。尽管生米已煮成熟饭,她仍不忘那句她不时提醒儿子的老话----千万不能穿别人的旧鞋!
        打从十多年前儿子出国那时开始,这位妈妈就不停提醒儿子这项择偶的基本要求。也许提得太频密,不再新鲜的话题让儿子反感,何况一切已成定局,再多说只在自寻烦恼,儿子的态度吊儿郎当,不急不缓地回答道:“新鞋也好,旧鞋也好,最重要的是穿起来舒服的鞋。”模棱两可的答案更加引起妈妈的疑窦,只是,任由她左推右敲,儿子的答案也跟着左旋右转,始终问不出个所以然,令她非常懊恼。
        她的儿子虽然不是个到处留情的罗密欧,毕竞单身在美国,离乡别井的生活寂寞难挨,加以年轻人的好胜心强,不愿输给感情生活多姿多彩的同侪,她的儿子曾有几次沦陷在妈妈不能认同的情史:他曾与一个带着一对子女的单亲妈妈走得很密,直到妈妈慎重其事地说他若把单亲妈妈带回国,家人会没脸见亲友,他才被迫与女友分手;也曾与声名狼藉的女同事谈恋爱,最后在妈妈要死要活的要挟之下棒打鸳鸯。不止一次陷入她妈妈嘴里的旧鞋陷阱,妈妈对他择偶的眼光更加没有信心,“新鞋”与“旧鞋”这两个名词阔幅度地占了她母子俩的交谈内容。
        妈妈的执著造成儿子择偶的困扰:儿子钟情的对象不合妈妈所设标准;妈妈又没法给他在美国找到新鞋。岁月蹉跎,转眼已挥别而立之年,身边的朋友皆已立业成了家,犹自形单影只的男人干脆先斩后奏,与女友在美国注册结婚才带她回国,叫妈妈措手不及,反对无效。
        朋友强调媳妇必须是“新鞋”,那是华人传统重视贞操的观念,她并没有错,只是,若因为自己的执著而影响了母子、婆媳之间的感情,给家庭蒙上阴影,那么,在情在理就不够圆融了。儿子不肯直截了当说明,并不表示媳妇的贞操有问题,极有可能那只是儿子对妈妈这些年来的唠叨所做出的叛逆反弹,故意吊妈妈的胃口,那是今日年轻一辈的通病;即便是不幸犯了妈妈的讳忌,自己的儿子经历过两次关系暧昧的恋爱,本身也是旧鞋,与另一只旧鞋相配成一双,算得上吃亏吗?妈妈还能奢求什么?
        能让两只新鞋配成双固然是一桩美事,但是,如果情势无可挽回,必须退而求其次,何苦再背着执著的包袱,折磨自己也困扰儿子媳妇?眼下最重要的是两个年轻人能在婚后感情融洽,互相尊重,共同营造温馨的小家庭,携手培植优质的下一代。让两只旧鞋无障碍地走出康庄的路,岂不是比叫一家人各怀心病,互相猜疑更为圆满吗?

      
       

Friday, January 10, 2014

浅草与寒梅



                           
        帮我把作品编成电子书的朋友告诉我她已编好五辑,最后一辑也已近尾声。等了三年,听到编辑工作将近完成,我感到很兴奋,也很期待。  
        一位在场的文友见我这么坚持要把作品留下,很不以为然。这位我几次出书都落力帮我编辑的文友生性豁达,是我远比不上她之处。记得前年我邀她一起在身后捐大体,她的反应不温不火,认为无可无不可,反正即使不捐出去,她也会嘱咐子女在她身后把火化了的骨灰撒入大海(我可是做梦也没想到要把自己的骨灰撒入大海,至少留下来当肥料对环境还比较有益嘛!);她写文章随兴也随性,虽然佳作不少,却在年轻时出过一本书之后就不见动静,与我急于要与人分享生活经验,以及要以本身处世经历当教材的理念背道而驰。帮我编电子书的朋友看到我们俩处理作品的做法差距这么大,不禁失笑,借我们俩的笔名,幽默地说:“这就是“浅草”与“寒梅”的分别啦!”
       我在念五年级时开始投稿,那时是以“扬眉”为笔名,只因当时受尽委屈,期望有朝一日能扬眉吐气;我的名字也在阴差阳错之下,莫名其妙地多了个May字(见18-3-2013《洋名与崇洋媚外》)。我这一生,好像与“梅”字音有关,朋友曾经取笑我最好嫁给姓梅的,就当冠夫姓好了。没嫁给姓梅的人,倒是后来有感于自己这一生,从童年到成年,经历的尽是严峻的磨练,就如梅花必须在恶劣的环境里坚毅求生,心底深处,以梅自喻、以梅为师、以梅花“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励志而取了“寒梅”为笔名。
        我不会写大块文章,没有专题著作,几十年来,所写的尽是个人生活经历过的琐事,从中带出生活心得,愿意与有缘的读者分享,更希望能作为后人的参考,帮助同样经历的人在人生路上少走冤枉路,就不枉我吃了那么多苦头,如此而已。
        尽管我与浅草的处事方式迥然不同,但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从她是我的专栏的编辑到后来成为知心挚友,我俩一直无所不谈。她不愿在世上留痕迹的豁达是我所学不来的气质;我不愿浪费我所能留下的知识却是她所不能认同的“俗气”。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谁对谁错之分,在我这方面,活到坐七望八之年,我不确定自己手中还有多少日子,只希望 能在我的意识还清醒,还能明辨是非,清晰阅读时,亲眼看到自己留给后人的经验分享,何尝不也是一件乐事?
       

Saturday, December 21, 2013

父母是桶箍



                                  
        翊菲是传统家庭教育铸塑出来的大女儿,从小就受到父母的宠爱与信赖。在家里,她说一,弟妹们不敢说二,对她恭敬顺服至极。她深信长幼有序,自从父母相续往生之后,她俨然以一家之主自居。不久,她发现祖屋里冷冷清清,弟妹们平日里无事不登三宝殿,最叫她难受的是父母的忌日,回来祭拜的弟妹不是拈了香就找个借口离去,就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等着烧银锭。翊菲也曾试着用各种名堂邀弟妹回来叙旧,反应并不理想。她常常怨弟妹目中没有她这个大姐,害她辜负了父母的重托。
        弟弟娶媳妇,他们兄弟姐妹虽然受邀出席婚宴,却不曾被邀参与迎娶的过程,弟弟把自家兄姐当一般宾客看待的做法让她很失望;妹妹的子女为她的六十大寿摆寿宴,与席者却只是她自家的子女及子女的朋友。当她从朋友转载的面子书上看到那一张张的庆生相片,感到像被狠狠地刮了一巴掌;侄儿添丁,兄嫂上门送黄姜饭红鸡蛋她才知道哥哥升级做阿公。想当年,父母以膝下两对子女凑成两个好字为傲,他们兄弟姐妹之间相处得还算融洽,谁料在母亲随父亲之后离去还不足五年,家里竟然变了样,她苦苦思索,也想不出问题出在哪。
        我劝她先莫懊恼,告诉她在家庭观念日渐淡薄的今天,父母兄弟之间除非早已奠下牢不可摧的感情基础,再加上时不时的“培壅”,否则,亲情疏远是必然的现象,不能强求。
        在家里,父母就像桶箍,子女则是拼凑成这个桶的木板,木板与木板之间只是并列关系,全靠桶箍把他们勒在一起。不同典型的家庭有不同紧度的桶箍,亲子关系密切与疏离之间,捆箍紧度的差距很大。父母百年之后,失去桶箍的木桶如果先天联系不牢,加上后天少了培壅,就会不堪一击,随着散开。
        我们家兄弟姐妹十五人,父母在十多年前先后往生。失去了桶箍后,我们每个星期日不再在父母家聚会,但是,我们都借父母的忌日、清明节以及除夕祭祖日欢聚,能出席的子女在祭拜后聚餐话家常,既可联络兄弟姐妹的感情,也知道彼此的近况。
        身为家里的大姐,我在子女回国时,必然邀全家大小一起用餐,既可让海外回来的子孙与舅父母阿姨姨丈及表兄弟姐妹济济一堂话旧,在未来的日子里,就不至于家人“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也省了一家家去拜访,劳神费时,一举多得。何况我的弟妹回请时,大家再次聚餐,一家人的感情自然而然熟络。虽然,弟妹中只有六妹最近开始随我的方式联络家人的感情,但是,一年里有好几次大团聚,大家庭成员的感情不生分,我们总算没有辜负父母要我们拢住手足感情的寄望。
        随着时代的步伐,长兄为父的观念已消失无踪;随着靠山消逝,翊菲手中握着的充其量只是鸡毛,难以发挥令箭的功能,弟妹不会再以她的话为依归。一味想凭着身为家里长男长女的地位指挥家人,注定会败得灰头土脸。翊菲若要树立一家之主的尊严,就得先有一家之主的风范,用爱与关怀铸起另一个桶箍,把弟妹拢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