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期间,我每天早上八点半就在海会塔前当义工,负责为到来报名参与孝亲报恩法会者登记及写牌位。这是一件有趣却又时而难堪的工作。
曾经有人在报名时抱怨我们不允许她祭拜后烧冥钞,害得她的弟弟在冥间没钱用,逼得向大耳窿借钱,如今为逃避大耳窿追债,不知躲到哪儿去了?她说她曾通过灵媒上穷碧落下黄泉都找不到。弟弟不见了,要向何方请他来享用祭品?他身上没钱,岂非要挨饿?她将一股怨气出在工作人员身上,要我确定超度能帮她找回在冥间的弟弟。把阳居生活方式硬套在已往生了的人身上,让大耳窿的劣行延伸到冥间,不知道是迷信或是在无理取闹?
为了节能减碳,法会登记处的工作人员被指示把要超度的名字开在一张收据,莲位则各自分开。有个女士听我解释减少浪费资源以挽救地球就光火,她叉着腰,凶巴巴地指着我说:“你怎么证明浪费纸张会促成天灾?只有你才敢这么说!”我不是环境研究专家,手上没有具说服力的数据,对着那个有理说不清的女人,我无言以对,任由她泼妇骂街式的怒吼。
一天,几个男女站在我的面前,当中有人问我他要同时超度三个人,行吗?我请他把要超度的那三个名字写给我,开收据时,我慎重其事地问他这三个人还在吗?有此一问,只因法会有诵经做法事,超荐亡者脱离六道轮回的超度法会与为在生者消灾祈福的药师法会。谁知我的话触犯了他的忌讳,他暴跳如雷地责怪道:“我们三人就站在你面前,会是死人吗?”是他亲口说要“超度”的,如果还是活着的人,要如何“超度”?谢天谢地我在开收据之前弄清楚他所要“超度”的人还活生生站在我的面前,没有鲁莽地写上“已故”两个字,否则可能还得用“金花大烛”向他请罪才能摆平!
无论是清明节或是盂兰盆节,很多到来祭祀的后人对祭品都有禁忌。祭拜后,不但留下还点燃着的香烛,连祭品都弃在桌上,必须劳动义工为他们收拾残局。为了腾出桌子供使用,在海会塔内服务的义工一看到没有人在场的桌子就清理干净,把被弃的祭品送到回收处以便送到安老院之类的福利组织。不时会有不理会塔内的告示,上了香后就走开的孝子贤孙回来收拾祭品时,发现祭品不见了,冲到服务台,弄清缘由后,明知自己没有守在旁引致的误会,依然心有不甘,丢下不屑的眼神、刺耳的辱人言辞,才扬长而去。不能忍辱,在这里能待得下吗?
六波罗蜜(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及般若)中,忍辱度嗔恚。要用欢喜心平白无故受人责怪不是一件容易忍受的事,每年两次在海会塔前修忍辱,我有时不免还是会升起懊恼心。回头一想,活到这把年纪,修忍辱的机缘已不多,能趁当义工时挫一挫自己的傲骨也可算是另一类的修行,才能吞得下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