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November 14, 2016

教相声的苦与乐


        我负责教周日佛学班综合课程里的道德故事,自从陈伟光老师不能来导演戏剧,学员深感失望,我将故事课改为学习讲相声,融合讲故事与表演于一炉,这建议深得学员所支持。

       在佛学班讲相声,脚本与一般相声不同,虽然说相声在用笑话与滑稽对话引人发笑中也带出教益,但是佛学班的教材强调传达道德价值,所以我只好从《寒梅网页》部落格里取材,为二、三年级的学员编单口相声脚本;四、五、六年级的学员则是对口相声。面临的问题是为迎合低年级学员的语文水平,有时一个脚本必须一再修改。虽然当年执教时,曾为学生写过相声脚本,但我毕竟不是这方面的专才,写起来并不轻松,但是看到学员认真的学,我也乐在其中。

        我深谙今日年轻人的好胜心,人人都要据主角的位置,难得有人愿意屈居捧哏的角色,就算勉为其难当捧哏,也总敷衍了事,难有出色的表现,所以对口相声都是子母哏,让逗哏与捧哏旗鼓相当,各有表现的平台。

        我并不太鼓励对口相声,因为只要当中一个演员缺席,另一个演员就没法上台;搭档若默契不足,只要一方忘了台词,另一方接不上会很尴尬。为了一尝新鲜课程,学员们信誓旦旦,答应他们会配合练习。待中秋节将近,临上台表演时,六年级的演员为准备小六考试,不来上课。一星期一次的周日佛学班,缺席两星期就已是半个月不见踪影。练习欠勤,学员没信心登台,明知逼也没用,大不了他临时当逃兵,你又奈得他何?

        看到五年级那一组在中秋节庆典的表演获得的掌声不少,六年级生在小六会考后归队,我也为他们另写脚本。只是,中秋节已过,大型活动不再,剩下的结业礼只是小型活动,我看得出学员的学习热忱顿时减温,对口相声总是凑不成对,不是逗哏缺席就是捧哏没来上课,觉得很不是味儿,这算是哪一门的学习态度啊!

        果然,有学员因为跟家人出国旅行、有人下吉隆坡为祖母庆生日而退出,临登场时,有人因生病而缺席,原本五队表演,仅剩一人上台,能不令人失望?周日佛学班的活动,必须让路给学员的考试、家庭活动、家里喜庆,是很无奈的事!

Monday, October 31, 2016

生者、死者,谁比谁更寂寞?


         我的小女儿在八妹的忌日前一晚梦到八妹说她很寂寞。我的子女都不信邪,自然不会相信梦境,所以,她根本不把这场梦当一回事,也没对任何人谈起她的梦境。直到从家族的WhatsApp读到我们到骨灰亭追思八妹及给她献花的讯息,才惊觉那天正是八妹逝世五周年的前夕。

        八妹安息主怀已五载,她的骨灰一直都安置在她和八妹夫悉尼的家里,直到今年才送回槟城,安奉在西方路基督教的骨灰亭。她生前是虔诚的基督教徒,葬礼依据基督教礼仪,死后逢年过节自然少了华族风俗的祭祀。虽然每逢祭祀先夫时,我都给她添个座位,但那只是尽我的心意而已,她有没有来受祭祀,谁都不知道。如果真的是她来托梦,冥阳殊途,我们又能为她做些什么?

        从八妹是不是因为独处基督教骨灰亭而觉得寂寞,我们姐妹因宗教信仰不同而有不同的看法。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不论是根据佛教随业轮回之说,或是基督教相信善人上天堂,恶人下地狱,以八妹生前广积善因缘,她死后不该会寂寞,我深信小女儿的梦只是时间上的巧合而已。不过,谈到死人感到寂寞,我脑中油然浮现当年先夫往生时表嫂开导我的话。表嫂看我伤心欲绝,劝我说:你身边还有这么多人陪你伴你;他却是孤身上路,那种寂寞、凄苦与无奈,连个透气的对象都没有才真的苦。你再伤心,他还得分心为你的伤痛而难过,他会苦上加苦。当时我已悲痛到失去理智,表嫂的话虽有理却没减少我的悲痛一丝一毫。先夫往生已31年,我不曾梦到他申诉寂寞。我还不曾死过,不真正知道死了的人会不会有寂寞的感觉?活着的人与死去的人,谁比谁更寂寞?

        三个子女都不在我身边,每天形单影只过日子,说从不感到寂寞是违心的话,尤其是在半夜里身体有病痛时,要茶没茶,要水没水,寂寞与委屈感夹攻,真恨不得死了算了,所以我从不祈求长寿,一切随缘。

        每一回从国外回来,我都有一种参杂着轻快与落寞的感觉:没有人接机,就算飞机误点或有任何耽误,我无需急着通知任何人,随遇而安的自在让我有一种轻快感;看到同机乘客与接机的家人重逢的欢腾,却衬托出我心底的落寞。世事本难两全其美,我已习惯用平常心面对,从不强求。

        最近与佛友们结伴到柔佛吊唁,送殡后巴士车回到佛堂已过午夜时分,回到公寓,每户人家都已入眠,原以为没有人知道我回来,谁知有一天与三弟话家常,他竟然娓娓谈及那晚我回来的情况,从我下巴士车直到回到公寓,他都在看着。我一向最怕麻烦人,来回飞机场都召的士接送、从不要弟妹们接机或送行,却没料到有一对眼睛在黑暗中默默地关怀着我,三弟担心我出远门的安危,守在窗口直到我午夜回来,令我感动也感恩,其实我并不寂寞!

        从我个人的经验谈,寂寞当前时,如果能用平常心去面对、用感恩心去发掘在默默关怀我们的人、随顺因缘莫强求 ,换个角度,前面的景色豁然开朗,生者的寂寞会比较容易排遣。

       

        

       

Wednesday, October 12, 2016

二弟教我以无常的来势有多威猛


        十月一日下午三点多,二弟的小女儿来电,告诉我她爸爸昏迷不省人事,已送进医院。我急忙联络三弟要他带我和四妹一起去探望。正在与三弟安排的当儿,小侄女就来电报噩讯。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们赶到中央医院的太平间时,每个人都一脸错愕。等了一个多钟头,才见二弟妇在她的小儿子陪伴下,伴着二弟的遗体,从医院送到太平间。

        二弟当天早上带太太吃了早餐就去购物,半途泻肚子,赶回家清洗后躺下来休息,竟然就没再清醒过来。他的小儿子为他做CPR无效,急招救护车送院,却在车上往生了。

        二弟生前为人乐观,妈妈常常说他是天塌下来当被单盖的族群。不论事情难或易,他的口头禅总是没问题,我相信这种处世态度肯定让他碰过不少钉子,可就没听他哼过一声。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有一天,一家人围着吃榴梿,那时候榴梿贩不替顾客开榴梿,偏偏就遇上个外形扭曲,纹路不明显的怪榴梿,我们都没法开,只有不认输的二弟和三妹自认有办法,二弟还逞强地排开大家,说:没问题。你们走开,让我来!结果两人都被榴梿刺得血淋淋,成了他们童年时家人取笑的笑柄。

        二弟笃信基督,因为教规所限,家里所有的祭祀仪式,以及祭拜后的聚餐,他们一家人都没法参与。我们只在家里有人婚嫁、我的子女回国的家族聚餐、我和大弟家的新年聚餐以及我们家里那四位信天主教的姐妹们办的圣诞聚餐中见面,比起其他兄弟姐妹,我们比较少看到他们一家人。

        二弟遗下孀妻及两男两女,大儿子及两个女儿已成家,小儿子也已是专业厨师。放下养家的担子,他与二弟媳含饴弄孙,日子过得很安适。二弟媳脸上总是卦着笑容,我从没见过她发脾气,也没听过她责备子女,最为我们称道的是她总默默地当二弟的拐杖。二弟在十多年前因颈椎骨刺伤了神经,初期时,幺弟要带他就医,他却认为没问题而坚拒。直到发现有问题时,为时已晚,手术后,走路一跛一跛,幸亏他有个好太太,一直陪在身边支持着他。

       二弟夫妇以爱治家,一家上下都很和爱,他对子女从不摆严父的架子。记得他的孩子结婚,他与太太到我家送请柬,我问他婚礼的安排,他竟然说:一切交由年轻人去安排,不会有问题的。我们到时出席就行啦。办一场婚礼,里里外外要安排的事有多繁琐,他竟然轻轻松松地说没问题,真服了他!

        除了糖尿病,二弟并没有其他病痛。他离开那天,更是完全没有病痛的征兆。一个早上还谈笑自若的人,下午四点多就一瞑不视,无常汹汹来势,能不叫人震撼?佛教徒常叹诸事无常,也知道无常不择时、不择地,随时出现,却难以想象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几个小时内就莫名其妙地永眠,看来,这么潇洒的死法也只有万事都没问题的人才做得出来!二弟不知无常为何物,他却用生命教我认识无常的威势有多威猛。

       二弟的人生已落幕,盖棺论定,他这一生没有挂碍,平时什么事都“没问题”,凡事能放手,临命终时,也潇洒地挥一挥衣袖,没带走一片云彩,在他的心目中,也许死亡本该如此,不是问题!

        

      

       

Saturday, October 1, 2016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我当义工的寺庙从2007年到2013年,每年举办“清明节追思征文”。我所负责的策划工作并不难,却相当繁琐,当中感人的是我站在最前线,接触到参与的作者们,也在校对稿件时,有机会最先感受到几许人事的遗憾与无奈。

        2013年,一位年仅15岁的女生寄来一篇追思她挚爱的妈妈的文章。在众多成人作者成熟的文笔的衬托之下,她用缅怀14年母女情的笔调、用独生女对妈妈撒娇的口吻、用15岁女孩掏自心底的心声书写失去慈母后的无助、对前景的期望与向泉下慈母许下的誓约。她的文章并不是最佳的作品,情真意挚却感动了不少读者,她单亲的身份也引起我对她的关注。

        自从先夫往生后,我一肩扛起抚养三个还在求学的子女的担子,深谙单亲家庭里,除了经济负担,一家人的心灵有多需要抚慰。这一向来,不论在校里或校外,我对失去爸爸或妈妈的单亲孩子都多付出一分关怀。如今,三个子女都不负我所望,有一年的家庭团聚,儿子对我说:失去爸爸很苦,侥幸的是我们还有您。如果换成失去的是妈妈,我不确定自己会是怎么样。儿子这么说,并不是抹煞他爸爸的价值,而是看到一位名列前茅的同学失去妈妈后,父亲借酒浇愁。看到原本前途无量的同学因酗酒的爸爸迷糊过日跟着沉沦,他因而有感而发。儿子的话令我感触良深,深铭心扉。

        寺庙在2014年改用短片代替追思征文,作者群换了人,我也因不能胜任新科技而退下。今年920日,突然接到那位女生来电,要求我带她寻找前面的路。与她相约见面,才得知她在去年SPM考试中获得全科A的佳绩,却因为家里少了一个能帮她领航的妈妈,她为了纾缓经济困境,看在每个月430令吉的津贴份上,贸贸然报读她并不感兴趣的师训课程,如今卡在其中,进退两难。

        耐心地帮她画出摆在前面的三条大道,也致电向专业升学辅导员质询升学的途径与申请助学金的步骤,一切只留待她自己细细思量后再决定选择走哪一条路。失去妈妈后,她没法与爸爸沟通,对他彻底抗拒,也表示对唯一的哥哥失望,身边没有可以谈心事的亲人,就连旧日的师长与同学,她也不愿交往,我从她情绪低落,意志消沉,说话间不断长吁短叹,意识到情况并不简单,心里暗暗担忧她会陷入忧郁症的深渊。

        她告诉我,高中考试能考到全科A,就是因为她封闭了自己,全心全意念书,不会就向师长或同学请教。如今,在师训学院里,她却无论怎样尝试都读不进脑,师长与同学也都不理她,处处饱受白眼。与她谈了半天,我发现问题的关键就在她自卑地认为人人都不理她,失去自信引起的神经过敏让她不信任任何人,看来能解开这个结的就只有她的妈妈。设若妈妈还在,以她考到的佳绩,申请奖学金不会有问题,进入大学的路也不难走,何需困在师训学院里掉眼泪?

         就其因为失去了妈妈,一个前程似锦的青年处处触礁,彷徨无主,不就印证了我儿子之前所说,失去妈妈比失去爸爸更为不幸,没妈的孩子果然像根草吗?

Monday, September 12, 2016

竞赛


        受邀当一项竞赛的评审员,我婉辞再三,仍然推不掉,只好勉为其难上阵。

        我抗拒竞赛的原因始于我在某国民型中学当训导主任那个时期。那时校中每年举办欢庆卫塞节晚会,由学生呈献歌舞节目,并设奖项奖励表演出众的团队。为了夺奖,有的班级请出师自校友会舞蹈组的学姐来教导;有参与校外舞蹈团的学生也请舞蹈团的专人来教舞。职务攸关,她们练舞时,我尽可能去巡视,亲眼看着每一队练舞的过程,也深深了解每一个舞蹈员的付出。竞赛时的评审团则是由校方礼聘校友会舞蹈组的成员担任。也许评审员比较欣赏自成一家的舞艺,也许她们不习惯不同类型的呈现方式 ,在主观因素影响之下,比赛的成绩可想而知。我在后台看到败下阵的舞蹈员相拥流泪,心里很替她们难过。眼看这种没有明确性定输赢的竞赛,在评审员的眼里各花入各眼,很难明确地划分出谁比谁更胜一筹,光凭评审员个人主观的判断,准确率就算只是差之毫厘,后果的效应可能会谬以千里,所以,打从那时起,我只想与“竞赛”这两个字远远地保持距离。

        我不否认竞赛是一股鞭策精进的推动力,为了夺标,参赛者全力以赴,力求创纪录。基于有竞赛才有进步的原理,生活中大事小事都设竞赛项目,名堂之多,不胜枚举。我个人并不反对胜败分明的理性竞赛,例如打球、常识比赛之类的竞赛,明眼看得出谁比谁强,一点不受主观所影响,输的一方自然口服心服。我不能认同的是凭主观打分数的竞赛。就以作文比赛为例,凡是教语文科的老师都知道,同一篇文章,在不同评审员眼里,优劣的差距甚远。就算同一个评审员,评审时心境不同,评分差异的幅度也很大。在这种情况之下,凭着评审员的分数一锤定音,何其不公道?对已竭尽所能,却被淘汰的一方,打击的力道不容忽视!

        在会泉学苑周日佛学班,我们每年都举办讲故事比赛,与一般比赛法不同的是我们设才艺奖以奖励各方面的表现都优秀的参赛者;表情达意奖颁给讲故事时能用表情将故事的含义演绎得淋漓尽致的参赛者;有表演天分,能用演技表达故事的参赛者获得的是演艺奖;讲得头头是道,只是表情逊人一筹的参赛者得的是口才顺畅奖;为鼓励讲故事技艺不如人,却有心求进步的参赛者则用进步奖勉励他。

          奖项不以冠亚季军定名次,比赛中没有人得第一名,是为了减少学员争第一的野心。就算表现比较逊色的学员,只要力求上进,仍然有望获得进步奖,不再自认跨不进讲故事的殿堂而自卑、丧气。与此同时,讲故事比赛也不再是那几位能言善道的学员独霸巅峰的专利。在这种奖励法之下,只要肯尝试,人人都有机会夺奖,人人都对自己有信心。这样的竞赛,不是更有意义吗?

Friday, September 2, 2016

想你,八妹


        八月廿一日是八妹逝世五周年忌日,那一天正巧妙香林寺启建盂兰盆法会,我有职务在身,走不开。弟妹们体恤我分身乏术,约好在下午一点到基督教坟场的骨灰亭追思她,四舅的子女、孫男女也随后到来。

        基督教的仪式简单,三盆黄玫瑰摆在她的碑前,虽然无语,却深深表达了八妹夫、我们家兄弟姐妹以及四舅的子女对她无限的思念。八妹夫远在悉尼,不克带领我们行基督教的祭礼,只由四妹领导我们在她的碑前祷告,并播放圣经及八妹生前最喜爱的圣诗。首首圣诗将我带回五年前八妹在悉尼的葬礼的记忆:她穿着嫁衣,就像生前那么漂亮,静静地躺在棺里、亲友们不舍的抽泣与泪水、侄儿代表亲朋戚友细数她留下的深刻印象以及生活琐事……一幕幕的往事,撕开心底已结痂的伤痕,虽然已经经过1825天,我们姐妹依然禁不住泪盈眶。

        八妹为人乐观,对人慷慨,处事不拘小节,所以她的人缘极好,无论在教堂里或医院里,她都是受教友及同事欢迎的中心人物。她有一把我们家族特有的爽朗笑声,她的家翁告诉我有八妹在的地方就可听到笑声,就算不太称心的事,她也用笑声带过,所以他称她为大笑姑婆。从先夫在1985年往生之后,直到她结婚那年,每年学校放长假,我到阿德莱特探访孩子,她都在我抵达的前一天从悉尼飞到阿德莱特,在我儿子家等我,每天陪我四处溜达、购物,留下许多如今再也追不回的珍贵记忆,当中不乏她摆乌龙的糗事,那也是叫我回味无穷的生活乐趣!

        今年正月一日,八妹夫把八妹的骨灰送回槟城,这是她往生后第一次在槟城过周年忌,也让我们第一次有机会亲自给她献上她喜爱的黄玫瑰,亲身在她的牌位前追思,一了迎她回家的夙愿。八妹已安息主怀,骨灰是身外物,在哪已不再重要,但我们对她的思念不减,那是亲情的执著,一天还是凡夫,我们仍然没法放下!

        这一天,骨灰亭外凄风苦雨;骨灰亭里的人,心里也是凄风苦雨。这时候再多的呢喃,都没法激起回响。不过,我们都深信,八妹在主耶稣身边,(这是我儿子去探病时,她告诉他的话)过得比五浊恶世的人自在快乐,只想告诉八妹:我们都思念你!

       

       

Saturday, August 20, 2016

七月的恐惧


        有些华裔视农历七月为鬼月,相信这整个月里鬼门关大开,孤魂野鬼四出流荡,还穿凿附会地把各种灵异迹象与农历七月串在一起。我们小时最常听人绘影绘声说有女信徒为腾出手摆放祭品,将小孩安置在拜桌上,触恼了大士爷,取了小孩的生命,这一类的传说家喻户晓,很多家长用来吓唬好动的子女别靠近盂兰盆胜会的供桌。小孩无知,只会照单全收,不求证既然闹出人命,为何不见刑事追究?也不怀疑怎么不见有关小孩暴毙的新闻报导?于是,有人对盂兰盆胜会供的大士爷敬而远之,有人怕触犯到孤魂野鬼,在七月夜里尽可能不出门,也避免到山上海边。这些概念深植心中,久而久之,对农历七月产生莫名的恐惧。

        妈妈生前虽然也相信这一套,但是我们家的孩子大都在天主教学校就读,深受天主教教育的影响,虽然在妈妈禁制之下依然守农历七月的禁忌,却没有人真正相信七月鬼门关开放,恶鬼满人间。我们最喜欢的是妈妈要我们在七月初一、十五及月尾入夜时分在屋前沟渠边点蜡烛及烧金纸。家家门前都聚着一群孩子,拿着一大串蜡烛,把蜡烛黏在沟渠旁的马路上。我们像在玩接龙游戏,蜡烛从一家的沟渠边缘接到另一家的沟渠边缘。大家先是比看谁把蜡烛排得最整齐,点上后,只见烛光像一条火龙,煞是好看。大人虽然也知道我们只喜欢那种热闹的气氛,并不真正在为夜游的鬼神照路,但是,只要我们不讲冲犯鬼神的话,他们都闭一只眼任由我们玩乐。

        长大后,我们不再延续这些七月的习俗,也没再见到有人在入夜时分在沟渠旁点蜡烛。我当义工的寺庙在每年七月启建孝亲报恩法会,那是为报答先人提携之恩的超度先亡法会,在这个佛欢喜日里,本该只有感恩心,没有恶鬼阴影的威胁,但是,当义工时,却看到参与法会的孝子贤孙对七月有另一套禁忌。最明显的是常见他们在祭祀祖先后,把祭品留下就匆匆离去。劝他们把祭品带回家,才知道原来有人顾忌魂魄会随祭品进家门,扰攘家人的安宁;有人认为祭过死人的食物带秽气,吃了会带来晦气。更甚的是竟然有人对报名参与法会的收据也有所忌讳,有的留下不肯拿走;有的紧张兮兮地问我们要拿到什么地方焚化掉?一张平常的纸张,没有法力,更不具魔力,真有那么可怕吗?从这种种迹象,可见民间信仰的力量羁绊人心,无声无息中形成牢不可破的恐惧心理。对七月的恐惧已根深蒂固,不论对屋外的野鬼,甚至先亡的祖先都感到害怕,活在鬼影憧憧的心理压力下,七月可真漫长不好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