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邀出席一个地缘性组织的周年纪念晚会,看她在台上载歌载舞,我真的不敢相信那是我们上个月探访的病人!
上个月,我刚回到槟城就听朋友传话说她病了。我们结伴去看她,只见她半躺在客厅的长沙发上观赏连续剧。寒暄过后,问起她的病况,她眉头深锁,抱着个枕头,有气没力地述说她去年生“蛇”的后遗症。她说病虽然痊愈了,但是痛随时来袭。那种深入骨髓的痛不是言语所能形容,只要她坐得久,痛就像闹钟,提醒她必须躺下来休息,所以什么事都不能做。谈着谈着,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然只能用手势表示她再也支撑不下。她的三姐急忙趋前,扶她卧下。看她病得果然不轻,我们纷纷掏钱给她看病才起身告辞。
晚会主办人见我全神贯注看她在舞台上的表演,误以为我对节目兴趣浓厚,滔滔地告诉我当晚的节目经过整整两个月密集排演,能上台的演员没有一个不是演技纯熟。这位精明的女强人一向来做事一丝不苟,我相信她讲的每句话,却让我对这位歌声嘹亮,在台上扭腰摆臀的朋友疑窦重重-----上个月,她病得不能久坐,说话有气没力的时候不正巧是她们紧锣密鼓在练歌舞的时期吗?报名参与那一刻她怎么能确定上台表演这一刻病痛不会来袭?
我们常说这位朋友很有福报,却没有人羡慕过她的福报。她是三男四女大家庭的幺女,幼年失祜,母亲在她念小学时患肺病,在那时,肺痨病是不治之症,临终托孤,由大姐抚养她长大。
姐夫开餐馆,她从小到大三餐不乏美味,养成她挑食的习惯;餐馆里有专人烹饪,她从少女时代就不曾动过刀拿过个锅,双手不沾阳春水。上课时对功课没多大兴趣,却有美好嗓子,独爱唱歌与跳舞。毕业考试成绩不太理想,找工作时不是她嫌工作没出息就是老板嫌她不够资格,最终以教补习赚零用钱及打发时间。
当她在歌咏队里找到志同道合的另一半时,家人与朋友都送上祝福。谁知对理家一窍不通的主妇令先生太失望,她不会上巴刹,也不会做家务,先生买鱼回来,她就直往镬里送。没清除内脏没去鳞的鱼经热油一炸,嘴张开,鳍与全身的鳞都喊立正。她告诉我们这些生活趣事时,笑得泪都流出来,我们也笑成一团,就只有她的先生笑不出来。蜜月过后生活不再甜蜜,短暂的婚姻结束后,她再度由大姐供养三餐,也回收外甥女的旧衣。说是旧衣其实还很新,而且都是名牌货。她的生活依然逍遥自在,内心世界就不得而知。
佛教谈因果,我们对佛理的认识还很皮毛,只知用种善因结善果的逻辑推理,都认为她前世必然是个大善人,广结善缘种福田积福德,所以这一世身边不乏心甘情愿为她付出的人。大姐无怨无悔供养她整四十年,债还清了功成身退,下半段由二姐三姐轮流接班报恩;先生与她缘尽时留给她一栋屋子让她收房租养老。从外表看,她的生活悠游自在。但是终其一生光耗福不造福,即使前生积有再大的福德,终有耗尽的一天,不是件可喜的事。撇开宗教角度不谈,从她的处境,在劳碌命如我的眼里看,我宁可自己种瓜自己收成,虽然辛苦一些却活得有尊严。
---------------------------------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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