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癌症拉锯战了十三个月,我们家的抗癌勇士终于在八月廿一日凌晨三时缴械。
自从癌细胞再次侵袭,我每天都通过电话与八妹交谈及探询病情。八月十五日上午,我致电询问当天的化疗情形,四妹接听电话,告诉我医生已终止化疗,我意识到情形不妙,决定与原本联袂要去探病的二妹与十妹同行。我们在十九日傍晚动身,次日早上,八妹夫到机场接机途中就接到消息说医生诊断八妹的时间不多,要亲人都到她的身边。
看到病体削瘦了一半的八妹,半闭着眼,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塌上,在氧气罩下吃力地吸气,我们都很心痛。八妹夫一个箭步向前,紧紧拥抱住八妹。她睁眼环顾,竟然忘了自身的病痛,示意要我们先休息,还安排四妹带我们去用餐。她的体贴与无私忘我,更叫我们感动得酸泪盈眶。那一整天,她就在八妹夫一刻不离的陪伴下,在家人轮流抚摩及教友唱诗声中度过。
八妹在二零零八年正月证实患上乳癌,那时癌细胞已侵袭到右边的淋巴腺。不过,经过割除癌细胞及化疗后,她复原得快,不但精力充沛,神采奕奕,隔年她已能如常大量做咖哩角、沙爹和包粽子,积极为North Shore Christian Centre义卖筹款;她回国省亲时夫家娘家两地跑,不言倦地给家人带来温情;二零零九年十二月,她夫妇俩依原定计划,策划并带领我们到纽西兰自助旅行。谁知在二零一零年的五月,她咳得厉害,庸医妄顾病人曾是癌症患者,只以普通感冒处理;她咳得喘不过气时,则当哮喘病医治;待喉部出现肿结,说她甲状腺有问题。这样一再耽误,直到八妹吞咽有困难,喉咙及胸部有拉紧的感觉,医生才建议她去看癌症专科医生,那时癌细胞已扩散到喉咙、胸及腋下,为时已晚。
十三个月的化疗与电疗,她肉体上吃的苦头不是笔墨所能形容:两次心腔积水以及肺积水差点要了她的命;失声与气喘带给她的打击不小;她也经历过肚饿、口渴却没法吞咽,若非有昌明的医术疏通食道与专供病人食用的粉状食物,她肯定难以挨下去,只是,生命力顽强的勇士面临再大的考验都不肯轻言放弃,她对主治医生Dr. Jane Beith说:“Don’t give up on me.”医生也承诺说“We’ll fight together.”在试验剂Iniparid Trial Drug证实失效后,医生一再试用其他化疗药物。只是,肿瘤像顽童,玩捉迷藏似的躲开药物,在病人体内肆虐搞破坏,直糟蹋得她体无完肤。七月尾,我的儿子到悉尼参加医学研讨会,他趁便去探访八妹。他们从他最近受洗信教谈到宗教信仰,坚信与耶稣有心灵沟通的八妹告诉我的儿子说耶稣对她说:“Come with me.”看来八妹已是预知时至,难怪她临命终时那么安详。
澳洲的殡仪与本国不同,遗体在清洗后留在冷房,我们只在八月廿三日,八妹夫带了我、四妹、十妹与我的小女儿到殡仪馆替八妹穿衣、廿四及廿六两天各开放两小时供家属与亲友瞻仰之外,要到出殡时才能再见到她,这种安排令我们若有所失,也叫亲家觉得难以接受。
八妹人缘好,除了能走得开的家人都远道而来送她最后一程之外,好多教友、同事、朋友也都来送她,教堂里座无虚席。唱Amazing Grace时,家人哭了,她的朋友也红了眼眶。八妹夫、侄儿、教友代表及医院同事的代表致词有个共同点,人人不约而同盛赞她的无私以及她爽朗的个性带给人的阳光。人生如寄,离世后尘归尘土归土,荣华富贵已失去价值,唯一能在亲友心中占个永恒位置的就只有好品德。八妹病中依然为他人作想,是个无私的人;她的笑声与爽朗,为周遭带来阳光,有了这些美德,她这一生并没有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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