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兄弟姐妹十五人,加上父母,一家人各有不同的宗教信仰。爸爸妈妈信道教;由于我们姐妹都在修道院受教育,五个妹妹先后受洗进天主教;二弟与八妹是基督教徒;三弟每个星期天风雨不改,必然带家眷到印度庙礼拜;五妹是无神派;其他弟妹自称佛教徒,其实当中有多位介于佛与道之间,分不清到底是佛教徒或道教徒。尽管如此,我们之间不曾有冲突,也不曾有亵渎其他宗教的说话。
爸爸与妈妈分别在2001年及1997年往生。在两位老人家生病时,无论在家里或在医院留医,我都编了值日时间表,由腾得出时间的女儿及媳妇24小时轮流陪伴病人,在职的女儿则编在周末及星期天轮值。每天三班:早上八点到下午两点;两点到傍晚八点;八点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其他姐妹不是孩子还小,就是有偏头痛,不能熬夜,所以由我这个老大包办第三班。
妈妈在槟安医院留医时,有一天晚上,我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对劲,两眼眼珠子不停打转,有点诡谲,不像平时的她。房里只有我和她,我又已熄了大灯,在微弱的灯光下,我心里着实害怕,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握着她的双手,一面念南无阿弥陀佛。后来,看到她额头冒汗,我帮妈妈抹了汗,一手贴着她的额,一手握着她的双手,继续念南无阿弥陀佛。情形并没有好转,妈妈的眼珠子依然在转,一直到凌晨两点,妈妈叹一口气,说:“这房子好脏。”然后什么也没说,倒头就睡,我也不敢多问。过后,护士进房来,我告诉她妈妈说房子脏。护士安慰我说那座病房刚扩建好,没有病人死过,不可能有秽物。
第二天,三妹来接班,我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听妈妈告诉三妹,“昨晚很多人来拉我。我不肯跟他们去,挣扎了半个晚上,幸亏你姐姐念的阿弥陀佛出现,那些人才消失了。”三妹是天主教徒,她不信阿弥陀佛。她笑妈妈看戏太多,想像力丰富。妈妈一再向她确定阿弥陀佛确实出现,还形容阿弥陀佛的相貌。
不管我们家里的天主教徒信不信阿弥陀佛,见妈妈能在她心中的阿弥陀佛加持之下不再受干扰,从那一天开始,直到妈妈往生那一刻,她的病房里从早上七点直到晚上十一点播放阿弥陀佛佛号,我们都称之为7-11。妈妈有佛号加持,心境平和,不再有恐惧。
我们在妈妈的病房相遇,不免吱吱喳喳交谈,妈妈有时出声嫌我们吵,却从不嫌耳边一天播放十六小时的佛号吵着了她。31-8-1997凌晨一点,妈妈就在阿弥陀佛佛号中安详往生。
爸爸常坚称他是“师公祖”,他深信人死后都到酆都城,活着的人必须烧大量冥镪,死人生活无忧才会来保佑子孙。他烧给妈妈的旗袍、手提袋、高跟鞋纸制品的数量比马可斯夫人的还要多。我们虽然不信这一套,却都顺着他去做。
爸爸生病时,我们都不知道要到哪求“师公祖”来帮他。一天,我看他喘得辛苦,问他肯不肯喝药师咒水?他知道药师佛和我的因缘,点头说要。喝了几次,也不曾听他说什么。直到有一个晚上半夜里,他戴上供应氧气的管子,呼吸依然不顺畅,我脱下腕上的手珠,套在他的手腕上,问他要念药师佛或是阿弥陀佛?爸爸选择念阿弥陀佛。从那天开始,他觉得不舒服就自动念阿弥陀佛,即使后来他失音了,依然嘴唇翕动着念佛号,他很重视手腕上的手珠。看到手珠能帮助爸爸获得心境的安宁,我一直让他戴着,直到他入殓时 ,殡仪馆的服务员才拿还给我。
我并不排斥任何正信宗教,但是,在爸爸妈妈病重,急需借宗教开拓心灵的蔽障时,我及时为他们启开这扇门,让阿弥陀佛接引他们,是爸爸妈妈过去的业因召感的果报,却让我有机会扮演助缘的角色。
(本文为响应《星洲日报》《黄金岁月》而写,虽没被采用,但我认为足以为服侍病重父母的佛教徒子女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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