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为在年初一打破了一只碗,迷信华人习俗的媳妇深恐家姑犯禁忌会给全家人带来霉运而大动肝火。在气头上,一向口不择言的少妇冲口而出,骂家姑老不死。有生以来不曾受人如此侮辱,老人家被电击似地瞠目结舌。
看到儿子竟然袖手旁观:太太对母亲责怪时不加劝架;毒咒她时也不曾挺身维护,老人家气得肌肉抽搐,浑身哆嗦,只恨不能剖开胸膛,拔出插在她心头的那把利刃。
向邻居倾诉胸中的委屈,老人家犹自声泪俱下,哽咽着说:“早知有今日,我宁可在乡下独居也不会把全副家当交给他们买屋子。”
当年她打算卖菜园老屋,搬到市区与儿子媳妇同住,乡亲们都依依不舍地挽留:有人向她指出城市生活不适合从小在田野居住的老人;有人劝她三思,告诫她说:“卖掉房子就断了后路,住在儿子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日子不会好过,那时妳就会走投无路。”
想到自己年岁已不小,儿子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迟早还得投靠他,她毅然把卖房产的钱交给儿子买屋子。自己算是新房子的半个主人,料想儿子媳妇必然不会亏待她。
半生菜农生涯磨炼出一副硬朗的身子,她来到儿子家,莫说种菜,想要种花草都受空间限制。一身精力没地方发泄,劳碌惯了,她闲不下来,便自荐要帮媳妇料理家务。媳妇吃不惯她煮的菜肴,于是,清理厨房、洗碗碟、扫地、抹地板的粗活全由她一肩挑起。
文化水平相差太远,她与儿子媳妇话不投机,日子过得很闷。幸亏邻居见她为人纯朴敦厚,对人热忱,乐意与她来往,帮她打发时间,也成了她倾诉委屈的对象。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邻居充其量只能借出耳朵听听她的牢骚,助她疏散心里的郁悒,却没人能帮她解困。
缴出了经济权,斩断了后退的路,老人家每天对着媳妇寒峭的脸色,已失去抗议的条件,再难忍的委屈都得哑忍。每当想起当年乡亲们的劝阻,她都心如刀割,只恨不能早日闭上双眼,不必再受周遭的寒意所侵袭。只是,身子骨壮健结实,求死也并不容易。
华人固然忌讳在元旦打破碗,更忌在新年期间把‘死’字挂在嘴上。媳妇骂家姑老不死 ,所犯的忌讳比老人家加倍严重。何况依华人习俗,晚辈诅咒长辈会遭雷劈的报应,万一老人家生无可恋而做出傻事,逼死家姑的罪名她可担当得起吗?
----------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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