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是福还是祸？

 

        我常常庆幸自己的晚年生活平静、顺遂。美中不足的是一家八口分处三地：槟城、吉隆玻及艾德莱特。但是，我们工作的工作，当义工的当义工，读书的读书，每个人各司其职，家里没有无所事事的闲人，每个人的生活都过得很充实。新冠肺炎阻碍了我们一家人每年家庭团聚的惯例，却有新科技来弥补----我们在大家都方便的周末相约在视频里见面话家常，无损天伦乐。

        谁知最近在短短42天里，我家骤然蒙上了丧失两条生命及笼罩着令人闻之心惊胆战的病魔阴影，深深感到无常伺机侵袭的威力。

        大女儿宠爱的毛孩黛丝在2021年2月22日离开我们，享年16岁6个月，以狗的年龄计算，它已算是安享天年，原该无憾，只是，黛丝生前给我们带来许多快乐温馨的记忆，生活中处处有她的影子，屋子里到处有她留下的足迹，每每触景伤情，心里不由得黯然神伤。

         3月13日，我趁着当局放松行动管制法令，约了妹妹们在家里补办当时不被允许的除夕聚餐，也希望能借欢乐气氛洗涤心里那一抹困扰了我们三个星期的阴影。谁知送走妹妹们后，女儿神情严肃地告诉我她刚刚接到医院来电，通知她必须动手术除去受癌细胞侵袭的子宫。饶是我再豁达，一颗心仍然被震撼得有如沉入谷底，许久说不出话。手术在19日下午2点进行，她在傍晚6点就已清醒，只是迷迷糊糊和我讲几句话，便又睡去。21日中午出院后才是我在护理路上挣扎的开始。她抗拒华人对癌症病人的饮食禁忌，我在这个专业领域里没有置喙的资格，为了给她补足营养，不得不准备她要吃的食物而不是她该吃的食物，每一餐都准备得战战兢兢，深恐不适当的食物会招致病情复发，那种心理压力的煎熬非笔墨所能形容。

        小女儿家的Brown Baby在2021年4月5日凌晨1点23分往生。Brown Baby在2005年7月出生于上海一个小康之家，主人家负担不起家里人与畜食口浩繁，愿把小猫送给爱猫的人士。我的小女儿就这么与它结了缘。名为Baby，其实它终年时已是15岁9个月高龄。

        爱小动物的女儿当时在一家跨国公司服务，她每被派到异国，就会与当地的同事约好由她领养一只猫，直养到工程结束，才由当地的同事接手抚养。她在上海工作三年，工程还没结束，答应接手养猫的同事已被派到澳洲，她不得不把Brown Baby带回马来西亚。那是她在自己家养的第一只猫，也是启动她后来成为弃猫守护神的推手。

        随着家里猫的数量日增，Brown Baby荣登老前辈宝座。它的确也具备老前辈的威严。我还记得第二只猫Mish Mash进门时，我的女儿还没准备好供它排泄的沙箱，Mish Mash一时便急，跳进家里唯一的沙箱去方便。Brown Baby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权力被侵，站在沙箱不远处瞪着Mish Mash。既不出声，也没任何动作，Mish Mash就已经被吓得手足无措。我看它不断在沙箱里兜圈，不觉好笑，把Brown Baby引进厨房，Mish Mash才跳出沙箱，却仍趴在箱子旁边一动都不敢动。这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动物界不发一声，不挥动一根指头，就能让属下服服帖帖的一幕。

        Brown Baby也曾有行为顽劣的时候。有一年，我的女儿被派出国服务，把它寄养在猫旅舍，它心里有气，回家后随地撒尿表示抗议。这陋习直到它结扎后，不再让它寄养才改过来。过后，我女儿每次被派出国，就送它来我在槟城的家里住。这段时期，每天早晚我拜佛，它总是坐在不远处静静地全程陪着我，每天乐此不疲。回到女儿吉隆玻的家，只要有机会溜进我的睡房，它会跳上我的书桌，后腿站在桌面，前腿搭在我供奉药师佛相的书架上，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据女儿告诉我，我回槟城时，它甚至跳上书架，与药师佛相排排坐。Brown Baby真的是一只怪猫！

        Brown Baby去年底被诊断患肾脏病，今年初开始洗肾，从三月底病情就不稳定，时而食欲不振，有时却对食物来者不拒，舔个精光，只是它的身体日渐消瘦。4月2日最后一次洗肾后，它的病况直线下降。5号凌晨，Brown Baby终于在佛号声中闭上眼睛。

        无常的脚步如此紧凑，我一度被逼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所幸宗教素养助我在沉淀下来后，能转个心境去面对。女儿的病发现得早，去除病灶后已无大碍，我们会记取来自身体器官发出的讯号而提高警惕，谨慎远离一切可能致癌的肇因，及时的警报是福不是祸！

        黛丝与Brown Baby都享尽天年，能卸下残败老迈的躯体，在疼它们的“ 妈妈”的祝福与嘱咐声中，追随佛光，安详而逝，何尝不也是一种福报！

 

     

哀悼黛丝

 

         陪伴我的大女儿十二年的黛丝在2021年2月22日下午4点半与我们永别。哀哉。

         这只深受它周遭人人疼爱的甜心果在2004年8月29日出生于英国一个牧场，是一只导盲犬。牧场为了控制狗儿的数量，在狗妈妈产下第三胎后便给它们结扎，然后开放邀爱毛孩的人士领养。那时我的大女儿在当地医院服务，在约定时间到牧场领养她第一只自家以外的毛孩，谁知她抵达时，被告知她指定的毛孩已被人捷足先登，她在因缘际会之下与黛丝结了这段善缘。

        在女儿英国的家里，黛丝是唯一的伴，三千宠爱在一身。每天早晚，她们俩温馨相处。每天大清早上班之前与黄昏下班后，人与狗两母女结伴到邻近的公园跑步，黛丝顽皮地在池塘里戏水，追逐我女儿打进水中的球。我的女儿好客，不同节日，都会约朋友到家里聚餐同庆。黛丝也有机会参与，与女儿的同事与她们的孩子成了朋友。它有自己的彩色眼镜面具  、红彤彤镶着雪白边沿的圣诞帽 ，在这种环境里成长，很多时候，它忘了自己是谁，不自觉地有着以人自居的举止。

        黛丝有个与一般狗狗不同的习性，一看到它不熟悉的人类靠近，它必然大吠一声，然后紧紧地衔着玩具狗绕着来人旋转。这习性直到它死前都没有稍减，可见它在产后被迫骨肉分离的悲痛有多深！母性维护亲生子女的自然反应----它唯恐又有人重演破它天伦的惨剧，刻画出失去至亲的悲痛铭刻在它脑中至深的一幕，重重地给以贩卖小狗营生的牧场施以重击。黛丝无语，却明显地用行动告诉世人：母子情深的爱心遍存于天下众生，并不只局限于人类啊！

        我的女儿每年两次回大马省亲，她的同事都欢迎黛丝住进她们的家。黛丝也能适应不同家庭的生活方式，与这些朋友相处融洽，赢得满满的友爱，它还先后成为女儿四个朋友的干女儿。黛丝的记忆力不输人类，事隔多年，这些朋友到访槟城与它重逢时，它亲昵地迎接她们，明显地释放善意及对她们的感恩，并不逊于万物之灵。

        在新加坡五年，它的生活圈子不像英国时那么活跃。不过，左邻右舍的朋友也不少，尤其右邻那位姐姐，尽管生性怕狗，却不时递过送给黛丝的小食。住在十九楼的一对邻居夫妇对它疼爱有加，不时买食物请它。它还是邻近市场员工们的好朋友，见它毛色乌黑亮丽，那群年轻人都叫它 “ 阿乌“ 。我到访女儿家时，它最喜欢我每天从小贩中心带回给它的芝士bacon面包。每每在它期待的眼光里，本来要分两次喂它的食物不知不觉地一次喂光，女儿知道了，笑称我敌不过它的无边魅力。

        我与黛丝接触最频密的是它回到槟城这四年里，每天女儿上班后，它就在我身边转。贪吃的它是我有 “食 “共享的朋友。不论正餐或小食，都少不了它的一份。尤其晚餐后，它会准时站在我身边，等着我递给它留给它的那一份。

        黛丝最叫我赞叹的是它有超过一般动物的智慧。它虽不是万物之灵，却懂得严守“三不“原则：每天早上，我服用它最讨厌的黄姜汁时，它只远观，绝不会走近我；当我喂完手中的食物，放下碗拍拍手时，它懂得是时候走开，绝不会强求；当我忙得不可开交或情绪低落时，它会识趣地躺在我脚边，绝不来烦我。

         黛丝从去年开始就已呈现老态，最初只是没法走得远。以往带它到沙滩溜达时，它至少要走三圈才肯回家。脚力不逮后，它走到停车场出口处那三级石阶前面，总犹犹豫豫跨不上，必须在我们再三打气之下，才像运动员起跑时一般，凝聚力气后连跑带跳一口气爬上去。我很赞赏它这一份肯尝试的勇气与努力，常常用称赞勉励给它加油。

        喂它小食时，遇到它不耐久站，聪明的它会挪开脚步，兜个圈子再转回来继续吃。懂得用这个方法纾缓筋骨的疲累，是动物中少有的智慧。我也注意到它站不稳时，会借就近的墙壁当助力，靠一靠就能继续站牢。这些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只有与它密切接触，体质上又与它同病相怜的人才体会得到。

        毕竟年纪老大，黛丝在去年年底已经虚弱到没法起身，吃饭喝水都需扶起它的上半身喂食，也得给它穿上改装的婴儿尿布以保持身体的干净与干爽。它只在口渴，需要换卧姿或换尿布时才吵叫，所以这大半年看护它并不是很吃力。它能体恤我没力扶它起身，喂它小食时，只要我把食物拿到它嘴边，它仍能躺着开口吃，省了我很多麻烦，我称赞它体贴，真的是当之无愧。

        尽管我们不时翻动它的身体，黛丝右边大腿在今年二月中开始长褥疮。替它清洗换药时，它痛得直踢脚。兽医在2月19日来看它，开了止痛药及敷褥疮的药膏，还说黛丝的心脏依然很壮，吩咐我女儿它要吃什么都给它吃。谁知第二天，黛丝就不肯进食，甚至我喂它它最爱吃的肉干，它也紧咬牙齿不屑一顾。2月21日，黛丝进一步不肯喝水，就算用针管把水注入它嘴里，依然无效。22日下午，它的四肢久不久就抽筋，兽医来看它时，诊断它肺部积水。回天乏术，黛丝终于在当天下午四点半在阿弥陀佛佛号声中永远安息

        失去黛丝，我和女儿心里都很痛；清洗它的遗物时，更觉惆怅。接下来，接到黛丝在英国的干妈及女儿旧日同事送来的花篮，我换个心念，想想黛丝这一生并没有白走一趟，它一直自视为人，前肢酸痛时，总把前脚伸到我女儿手中等她替它按摩。它病中，我女儿坐在它身边安抚它时，它把头移到在她的腿上，像个孩子在撒娇，临命终及往生后有兽医与宠物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给它不输于人类的尊严，又有人类丧礼才出现的花篮，临终时还有佛号助缘，黛丝活了16年6个月，颐养天年，不该有憾。

       

       

       

忏悔

 

        在法律上犯了法规，就必须依所犯过错的轻重，承受不同程度的法律制裁。犯人若在犯罪后诚心后悔，或勇敢自首，或在执法时有诚意与警方配合查案，或在服刑时悔意十足，往往会得到来自各方的赞许，甚至会得到心灵上或实体上某种程度的减刑。

        正信宗教不会判犯错的信徒以有形的徒刑，因果报应就是另一类的刑法。如若犯错者在受刑之前，通过认错、忏悔、改过乞求赎罪，业障就能消除。所以，天主教有“告解” ，佛教则以“忏悔” 消业障。

       众生不带业不会堕轮回，既然带业，就有求忏悔消业障的必要。不论是前生或今世造的业障，都能借虔诚忏悔，真正改过去消除，所以佛教徒视 求忏悔为一门修行佛法非常重要的功课。

        求忏悔不是光挂在口头念念《忏悔文》而已，而是必须先具有惭愧错误行为的心意，对自己不当的作为深感愧疚，当下发心立愿，决心不再重犯。我们毕竟还是凡夫，这份决心说起来容易，但是，在体内潜伏着的积习、私欲等等五毒垃圾作祟之下，实行起来可还是一番考验，往往做得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会前功尽弃，再造新殃。我个人总在求忏悔时求佛菩萨加持，给我助力，在我意志薄弱、濒临心魔诱惑时拉我一把，让我及时回头是岸。这样做，不止与冤亲债主解冤释结，一面也在一再摈除恶习时纠正自己的缺陷，走回正轨。我不清楚这样做如不如法？也不确定所求会不会如愿得偿？只知一路走来，不懈地这么重复着，走得战战兢兢。

         北传佛教的寺庙一般上会在每个月选定一天礼拜《大拜忏》，给信众开扇方便之门，让信徒有个平台，在佛前倾诉潜藏心底的罪恶感，倒出揪心的心灵垃圾，获得一身轻松的快感，所以深获信众们热烈支持。不论是个人在佛前求忏悔，或是在寺庙礼拜《大悲忏》，最主要的是心要真，意要诚，才能奏消除业障之效。看到有的信徒拜忏后法喜充满，不管是从宗教或是心理学角度去看，我们都能领会到那是放下背上罪愆包袱后的轻松。

        我们常说“自作自受”，意思就是自己所做（造）的业障，就该由自己承受，任何人都没法替代。换句话说，求忏悔这门功课没办法由自身以外的人代劳。没带诚意，也不曾亲力亲为，只是形式上在寺庙里报个名参与，不算真正在求忏悔，难以奏效，充其量只能算是在尽佛弟子之礼，支持佛事而已。

        一则取自网上的《现代人面疮》轶事，叙说台湾有位江翠裳小姐原本长得面目姣好，还曾是班上的班花，谁知在业力现前时，她脸上竟然长个人面疮。这个肿瘤不但随着时日渐长渐大，还能与她沟通，足足折磨了她18年。幸亏遇到善知识------肿瘤专科医生郭惠珍医疗她，也对她讲三世因果，六道轮回。一语惊醒梦中人，原来她一直感觉到迷糊中有个男孩缠绕着她，梦中有个人女人向她问责，指她害死她的儿子，要她偿命。这些幻觉原来是前世造的业障。她因为自认不曾做过这些事，面对困扰却不得其解。经郭医生指点迷津，明白因缘果报后，她才恍然大悟。郭医生带着她向冤亲债主要求一起念佛求往生极乐。在她往生前3天预知时至，在莲友的助念之下，安详往生，世寿39年。

       

 

意业

 

        意业指的是起心动念所造的业。意念清净时，造的是善业，反之就造恶业。虽然身口意三业中，口业最易犯，但是，不论是身业或口业，绝对都由意念所指使。换句话说，有了意业在推动的因，才产生出身业与口业的果。追本溯源，一切身与口所犯的恶业，意念是背后的推手，是所造业障的罪魁祸首。

        我们常常在造业后，用“我是无意中失言中伤了他”、“那是我无心之过” 等等藉口掩饰自己不善的意念。另一方面也因为起心动念只在一瞬间，像闪电，出现得快，溜失得也快，所以感觉不到自己是被体内那转瞬就消失无踪的小灵精所操纵。如若因而纵容自己这种恶习一犯再犯，它就会像手艺越练越精湛的高手，举凡一开口，一出手，无不伤人至深，终臻失控的境界。积习深重后，这种人一开口，口气嚣张而不自觉；一出手，暗器伤人而不自知，最先来敲门的果报是沦为人见人厌的乞人憎，那种滋味肯定不好受！

        有个惯于出口尖酸刻薄的商人得理时固然不会饶人，理亏时也强词夺理，出口总是咄咄逼人。他在俱乐部餐厅用餐，稍有不顺意，便用难听的话羞辱厨子、责备侍者。对这个言行嚣张的衣食父母，厨子皮笑肉不笑以对，侍者也俯首哑忍，任由他显威风。听说曾有个对他招待特别周到，很得他欢心的侍者在捧餐饮时，在他的饮食中暗地里做了手脚。直到侍者离职后，风声才传入他的耳中。那时外劳侍者已经回国，欠缺人证物证，法律的触须达不到断了线的风筝。想到这些年来吞下不少侍者报复的口水，他感到恶心、受辱而暴跳如雷，却又能奈得他何？可叹的是他一直没有醒觉到是自己种恶因招致的恶果，只一味怪侍者来自人品劣质的族群，从此斩断了他们的门路。不知反省，变本加厉地凌辱、欺压人，离经叛道，渐行渐远，那才令人为他担忧！

        佛在世时，印度罗阅祇竺园有个国王发动战争而征兵，一位已证得罗汉果的比丘恰好到此托钵，误被军官编入兵籍，派他负责养马。他每天喂马、刷马、处理马粪，直到第七天，趁国王莅临，他显神通飞腾上空。国王见属下竟然委屈证得罗汉果的比丘做卑贱的任务，吓得连连向比丘叩头求忏悔，下令要惩罚有眼不识泰山的军官。比丘连忙对国王说明这是他所造意业感召的因缘，莫怪罪任何人。

        原来比丘过去世是一位住持的侍者，一天，他请他的师父用斋，师父说他先洗了手才用斋。侍者嘴里没说什么，心里却嘀咕道：“师父又不是负责养马的人，吃饭时间到了，为何没预先洗手？”念头才闪过脑际，已证得罗汉果的住持就对他开示道：“别看这只是一个轻微的念头，果报却是不轻啊！” 醍醐灌顶，侍者还来不及向住持求忏悔，住持当晚就已舍报。比丘这一世养马一个星期，就是在偿还不敬阿罗汉的果报。

        在我们的生活中，这一类闪过脑际的意业不胜枚举。看到长相欠棒的人，心里油然升起：这人真像猴子，有人干脆称呼长得痴肥的人为猪八戒，不一而足。多年前，有家相机公司的负责人拍下槟城植物园里的一个呼吁公众别饲喂猴子的告示牌，原文写着“DO NOT FEED THE MONKEY”，摄影者涂去MONKEY后面的EY两个字母，换上了僧人盘膝打坐的像。结果引起佛教界的不满。这场侮辱僧人的做法，事后虽然以道歉收场。但是当事人的心态令人摸不着头脑，到底他是在炫耀他贩卖的相机有偷天换日的科技功能？或者是他有宗教歧视的畸形心理？一个不具法号的僧像，辱尽天下众僧，他的做法有多不智啊？虽然轻轻地逃过了凡间法律的制裁，他真的能躲得过果报吗？他下半生真能无愧于心吗？

        从比丘脑中一个不敬师父的念头招致的果报看来，劝请惯于卖弄噱头对人冷嘲热讽，或为求一时之快而有戏谑习气的人，及时自制，别乱开这种损人不利己的玩笑！

 

身业

 

       无论什么东西都有正负两面，刀不能两头利，事难能两面圆。 凡夫贵在有个身躯可以积福德、储备往生资粮，却也因为有了躯体，七情六欲导人造业。三业里的身业，杀、盗、淫便是凡夫身躯造的业。

        在文明的社会里，法律不允许伤害人命，杀业多限于宰杀动物。佛教深信轮回，认为这一世人的碗中餐极有可能是前世祖宗来转生，不忍吃其肉；也认为众生平等，凡宰杀有生命的动物都算是杀业，这两点备受其他宗教徒笑为无稽之谈。住在我楼上，信天主教的三妹，看到我们的公寓有很多她又厌恶又怕的壁虎，自荐为杀壁虎队长。她家里的壁虎固然难以幸存，楼梯间的壁虎她也赶尽杀绝。每每晚上看到她提着装杀虫药的长桶游走于楼梯阶层间，喷杀墙壁及天花板上的壁虎，我笑称她像晚上提灯巡查病人的奈丁格尔，她反过来笑我用抹桌布包着捉到的壁虎带到底层垃圾桶去放，说：“姐，你真傻，壁虎知道你不杀它，在你家很安全，它会再回去的，你这不是白费力气吗？”这种相互取笑无伤大雅，我们都不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晚，她爬上梯子要喷射躲在天花板一隅的一只大壁虎，不慎跌下，脚盘骨跌碎了。我的小女儿好笑，说：“三姨，今晚壁虎阿公回家时，会与它的子孙欢庆常常射杀它们家族的”人“跌伤了，不必再提心吊胆避难了。” 医了两个多月，花了一笔不少的医药费，也被折腾了六十多天，她才一度停止杀业。但愿这算是她杀壁虎的报应，往昔所造的杀业能一笔勾销！

        《佛教故事》记载一则求乞者的忏悔，叙述杭州城站火车站车厅外一个以讨乞为生的瘸子愿以自己的遭遇劝导后人别步上他的后尘。他是山东省临沂市人，十几岁就辍学跟着父亲卖猪肉。杀猪14年，虽数度改行，仍不离杀业，最后与妻子开狗肉火锅店，是个小老板，有妻有子有房产，是个小康之家。

        他去收购狗时，遇到凶狗要咬他，他先下手为强，用棍子打断狗腿才拉回家里开膛破肚。屠狗生涯第五年，他开始觉得他的腿不对劲，才刚壮年，蹲下去就站不起来，走路还会打晃。2008年，中国奥运会前一天，年刚31岁的他就双腿瘫痪，起不了身。开狗肉火锅店赚来的钱都花在医疗上，依然没见效，每天饱受双腿疼痛的煎熬。老婆带着孩子出走，父亲去世，母亲改嫁，唯一的妹妹也出嫁，他一个人无依无靠。最后家里所剩的钱都花光了，没饭吃，他只好拄着拐杖出外行乞，晚上露宿在外。

        这一件事给我们最大的体悟是当初打断狗腿的人，最后自己的腿也不能走。靠杀生赚来的钱，最终落得身上不名一文，诚如我妈妈常说的“亏心钱，失德了；冤枉钱，赌输了”（这是闽南语劝世的话，意思是来路不善的钱财总会从不善的管道荡光。）值得我们警惕！

        凡是霸占不属于自己财物的行为都归类为盗。大自窃国大盗，小至偷鸡摸狗的小偷，甚至办事时偷工减料、买卖中偷斤扣两，掌管钱财的人从中克扣，或盗名慷他人之慨等用卑鄙手段捞取名利都属于犯了盗业。

        明朝年间，扬州有个店老板靠秤杆里灌了水银的一把乌木称子去欺骗批发货源的商家与顾客，因而发了大财。他膝下有个孝顺的儿子，还有两个乖巧的孙子，城里人都被蒙在鼓里，无不羡慕他有福。

        老板临终时，慎重地将那把乌木称交给儿子，告诉他个中秘密，要他继承他家的营业方式。孝顺的儿子虽然被父亲欺诈的手段惊撼得说不出话，却不愿忤逆临命终的老人家，含着泪顺从地点头。只愿父亲能瞑目。

        父亲去世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把父亲用以造业的乌木称烧了，以免一旦落入贪婪的人手中，后患无穷。接着用家里的不义之财救济老弱伤残，也不遗余力赞助地方上各种善事去为父亲赎罪消业障。

        饶是他积极行善，不到三年，耗去一半财产，他两个儿子却相续得病死去。捐出钱财是他心甘情愿的事；失去两个乖巧的儿子，却让他心如刀割，行善得恶报，他心中不免怨上天对他不公平而郁郁寡欢。

        有一晚，他感觉到自己来到一座大宫殿前，宫殿正中坐着一位大官。他心里有怨，便趁机走上前向那位大官申述心里的不平。大官对他说：“你父亲前世广做布施，积大功德，命中注定他会是大富翁，根本无需靠水银称欺诈。可惜他存心不良，造了盗业，不知悔改，还存心带你继续造业，企望能够世世代代富甲一方，他的果报是堕无间地狱，期满后，还得堕畜生道去偿还他欺骗过的人。此外，他该有两个败家孙子来败坏他所盗得的财产，接着还会有一场天火烧光造孽的钱。你继承了父亲的钱财，原本也该同时承受他的罪业，非但短衣缺食，寿命也不长。庆幸的是你的心地善良，不屑用不法手段欺骗，还真心诚意地布施造福去弥补父亲的罪业，所以你会得到两个贤惠的儿子取代那两个败家子，他们能光耀你的门楣，而你也能得长寿的果报。你不必再怨叹，应当再接再厉，继续做善事。

        据《道德丛书》的记载，那位孝子后来果然有两个贵为进士的儿子，福禄寿俱具，享尽人间的幸福。

        有远见的智者应当从他人的遭遇看到造业的果报断难幸免，就算盗得钵满盆满，生没带来，死带不去，一场欢喜转瞬一场空，又有何用？何况比起堕无间地狱受苦的期限，世间不过百年的享受算得什么？遗憾的是如何寻得善法将这些讯息传入愚痴顽冥者的耳中？

     

 

口业

 

        佛教徒严守三业。三业指的是身业、口业及意业。三业分别指由身体、嘴巴与意识所造的业。身体造的业有杀、盗、淫;口业包含两舌、恶口、妄语、绮语，身口二业直接引致恶果，意业则是显现在贪嗔痴，三业中以意业为最重。口业则是三业中最易犯、也最常犯的戒律。

        有句老掉了牙，警惕世人的话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那是千年不变的真理。古今中外，多少人因说了一句不慎的话，引火焚身。岳飞成为秦桧的砧上之肉后，秦桧正在踌躇不定时，他的太太王氏一句“纵虎容易擒虎难”，决定了岳飞的命运，也断送了宋朝江山。区区七个字，杀伤力何其大啊！也在反击中，让造口业的王氏陪着秦桧，两人双手反翦的塑像，至今还长跪在杭州西湖边栖霞岭下岳飞的衣冠冢前，任由游客侮辱。口业所造的损害越大，果报就越重。

        虽然并非所有的口业都招致像秦桧夫妇万劫不复的果报，但是凡有造业，终难逃业报。《贤愚经》有则故事，叙述世尊为提醒众生避免因傲慢招来恶果，说君提七岁就在寺庙修行，证得罗汉果位。他用天眼看自己的前世。原来他500世前也曾出家修行，以拥有一副好嗓子而傲慢，轻视寺庙里的一位老比丘，讥笑他唱诵的声音像狗叫。君提不知道老比丘其实已经证得罗汉果位。就那么一句恶语，他沦落畜牲道，转世为狗500世。幸亏罪业满后，得到舍利佛尊者救度，才转入人道。这一类的口业最常见。有个教师称她看不顺眼的学生为小鬼，她病重时，空有上万存款，却因行动不便，被控制她的亲人送到一家收费廉宜的寄养处受折磨，每天只给她换一次尿布，她天天泡在粪尿里的惨况让出席她葬礼的人无不摇头唏嘘。

        在我们日常生活中，不时会遇到喜欢搬弄是非、造谣损人的人。因为习性所使然，他们添油加酱，把自以为是的事炒得色香味齐全。我还在念中学时，有位邻居被一个大喇叭造谣她与男友行为不当，那时的民风保守，邻近的人大惊小怪地以讹传讹，造成她很大困扰，竟然喝洗碗液自杀。虽然她及时被救回来，但是她的嗓子已受伤沙哑，人也日渐消瘦。不知是受洗碗液余毒所害，或是精神打击，她不久就去世了。伤害她的人虽然逍遥法外，但是，受伤害的人已逝，她一家人也搬走，就算领悟到一时口快说了损人不利己的话，已经求恕无门，那才是造谣者最大的惩罚!

        在职场上，最常看到的是仗势欺压人的上司，遇属下有所求，总用尖酸刻薄的话咄咄逼人，非逼得来求助的人知难而退绝不罢休的小拿破仑。有个教育长官大权在握时，最轻视、为难华校校长与教师，从不放过奚落他们的机会，是教育界恶名昭彰的人物。在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无常定律下，他在换新上司时被除名，改行推销文具。自大惯了的长官满以为他昔日威风凛凛时，校长们无不对他唯唯诺诺，如今只需对他们客气一点，他们必然会讨好、支持他。谁知他一被推下宝座，看到的尽是冷面孔，处处碰壁。果报来得如斯快，不啻是生活最好的教材！妈妈生前常常教我们以“皇帝都有欠缺锄头畚箕的时候 ，得意时莫忘与人结善缘，千万不可以出口伤人。” 妈妈受学校教育虽然不多，但她诚然是位有智慧的人！

        有句脍炙人口，警惕为人上司的话:“今天你以校长身份苛刻地责备老师；改日他荣升教育部长时，你将如何自处？” 同样的，今天你有钱有势就恶口伤人，一天你有求于人时，开得了口吗？口，可以用来说刻薄的话而造业，也能用以称赞人、劝人行善积口德，是提醒人少批评，多赞美以避免造口业的话。懂得善用，才不辜负妈妈没把你生为哑子。

        海明威说：“人用两年时间学会说话，却要用一辈子学会闭嘴。”生活在人群中，人不能不开口说话，但是，说话前须经大脑过滤，该说的，需说的才谨慎地说，口吐莲花，让环境处处弥漫着花香，何偿不也算是一项功德！

 

       

       

       

 

执著

 

        今年年初，居留悉尼的侄女去应征新职，姑妈、堂兄姐、表兄姐们分别为她祈福。第一轮的口试顺利过关，她的朋友跟她开玩笑，说：“那是必然的，你的家族包罗多种宗教教徒，有了来自佛祖、观世音菩萨、天主、耶稣基督、象神甘奈施的加持，哪有不过关的道理？”我听了也不禁莞尔，她这位朋友肯定不是佛教徒，才会这么执着。我趁机告诉笃信象神的侄女说：“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拜佛、向佛祈福，却不能指使佛菩萨依我们的要求实现我们的心愿，那是对佛菩萨不尊重也不尊敬。一个佛弟子算老几？有资格命令佛菩萨让他有求必应吗？”

        不论信的是什么宗教，信徒遇到困境时，一般上都会向他们的教主倾诉心底的烦恼，请示解困之道，就像子女有困难时，会求父母纾缓心事一样。就算问题没法解决，从没听说过信徒执着地抱怨或怪罪。我有个学生有一年回国省亲时向佛菩萨祈福，谁知她的儿子突然急病留医动手术，她本身也病倒，耽误了她回工作岗位的行程，她认为那是因为她与佛无缘，后来才发现原来有大祸在等着她，赶不及上飞机其实是救了她。可见如愿以偿不一定是福，求不得也未必是祸，不能只看眼前。既然信佛，就交由佛菩萨去安排，不必执著。

        我们毕竟还是凡夫俗子，心念及行为深受六根所操纵。所谓六根，指的是眼耳鼻舌身意，对应色声香味触法六尘。眼指视根，就是眼睛所看到的东西；耳指听根，耳朵听到的声音；鼻指味根，是鼻子嗅到的一切香臭气味；舌指舌根，是舌头所尝到一切味道；身指触根，身体所接触的感觉，这些生理知识大家都熟悉，只有意根比较抽象，指的是大脑所意识到、想到的事物。这种思维包括生活里的妄想、幻想之类无影无形的物质。心里想要什么，“意”就发出命令，其他五根随着去求得。它就像其他五根的统帅。心念掌控得好，六根守法则，思维举止做得如法，就成就我们的六门。反过来，若让意念放纵如野马，喜欢的就取；憎嫌的就舍，随欲妄为，轻举妄动，以虚妄为实相，攀缘行事，如愿时，得寸进尺，患得患失；不如意时怨天尤人，但求反击。这一来，“得” 固然烦恼；“求不得”更加烦恼，是导致烦恼的根源、导引众生造业的罪魁祸首，所以，也称为六贼。

     犹记得我在妙香林寺当义工时，每年两场超度法会让我看尽众生相。知见偏差的人坚持祖先死后仍需活人的日常需用品，罔顾法会的守则，非烧冥鏹纸扎品便心里难安。有人怪罪我们以海会塔不让烧冥纸，害得她已故的亲人没钱，只好向阿窿借贷。没烧冥镪给他，他躲避阿窿，如今不知所终，她对着工作人员破口大骂，要我们负责去替她把亲人找回来。有人悄悄地把一大袋纸扎品拿到停车场外，无视劝阻，隔着一道铁丝网篱笆，把一堆纸钱鋪在地上，叠上纸扎品，就地烧起来，火光熊熊，让在场的人都为停放在一网之隔的车子捏一把冷汗，自私的人却带着胜利的笑容扬长离去。有人在海会塔外的路边烧冥镪，火焰把电话线烧毁了，还逼住在附近安老院里的老人家饱受乌烟瘴气所侵袭。林林总总，罄竹难书。这些人为了一念执著，做了损人却不利己的事，犯了身口意三业犹不自知，可叹复可怜啊！

        西班牙一本讽刺名著叙述沉迷于骑士文化的唐.吉诃德的荒谬行为。唐.吉诃德任心念操纵了意识，罔顾时代已改变的事实，以锄强扶弱的正义骑士自居。他用生锈的长矛，破洞的头盔把自己装扮成不伦不类的骑士，雇用农民当侍从，将客店当城堡，还像模像样地上演封骑士的戏码，骑上驴子出外替天行道。被执著的意念所蒙蔽了，他的眼睛看不出自己被当笑柄愚弄；耳朵听不进农民侍从的忠告。

        更荒谬的是他把风车当巨人、羊群当军队、理发师当武士，结果，与风车作战，被打得遍体鳞伤；冲杀羊群，被牧童打脱门牙；被意念封闭了心扉，将荒谬的行为看成正义的壮举，他眼中的“相”，其实“ 非相”。他这种高度崇尚道德的思维，就是执著，就是攀缘。

        用佛教的观点看唐.吉诃德的行为，他的心随境转，太执著于他个人的“理想”，一心只想做个替天行道，为弱者打抱不平的骑士，盲打瞎闯，吃尽苦头，待他饱经“沧桑”，醒悟人事的真谛时，早已被打得一身伤，一病不起，为时已晚矣。执著的危害，确实不容蔑视 ！